“不要再闹了。”谢安执长臂落在她腰间收紧,想将她往怀里收,钟楚泠却多戏地从他怀里躲开,笑嘻嘻道:“哎!别压着孩子!”
“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谢安执俊眉微拧,薄唇轻抿,颇是苦恼的模样。
“万一真有孩子呢?”钟楚泠也犟起来,仰头问道。
谢安执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道:“没那种可能。”
“万一呢?你不想生?若真的有了孩子,你要把它打掉吗?”钟楚泠双手把在他的肩头,执拗地问道。
谢安执被她一句句问得头疼,心尖也止不住地颤动,他张张唇,看她激动的模样,一切反驳皆化虚无,只变成了一句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它。
钟楚泠启唇欲再问,门外通报太医来了,谢安执微不可闻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能结束这荒诞的话题。
然而——
太医收了为谢安执把脉的手,含笑看过谢安执,又看向钟楚泠,起身行礼道:“恭喜陛下,恭喜凤君,凤君有喜。”
钟楚泠转头望向谢安执,挑眉笑道:“看吧!你真的有了。”
“荒唐……荒唐,这不可能!”谢安执或许是被吓坏了,他心神恍惚,一直喃喃自语这一句话。
“你若不信,就再叫一个太医来呗!今夜还长,你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来一个一个为你诊也没事。古往今来尚无男子怀孕先例,你一时接受不了,朕明白。可事实如此,你总要接受,对吧?”钟楚泠在一旁支颐浅笑,优哉游哉,全然看不出初为人母的喜悦。
若是谢安执没有被这离奇的消息震惊到,或许以他往日心机,能看出钟楚泠的不对劲,可他现在心慌意乱,一听她允许自己再叫太医,忙不迭又遣人去叫,根本没有察觉到钟楚泠眼下的表情太过不合理。
好像在等着看他笑话。
一连来了三个太医,每个人给出的答案都是凤君有喜,钟楚泠美滋滋受了四人恭喜,再转头看谢安执时,却发现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或许冷静也只是表面,只是经年累月接受的贵族教育,不允许他再持续方才的失态了。
“太医,说说孕期该注意些什么吧!朕得好好照顾凤君了。”钟楚泠将“好好照顾”四个字咬得死死的,目光一错不错盯着谢安执强装冷静的脸看。
“这些事,太医嘱咐青萝他们便好,你们都退下,本宫有话要跟陛下说。”
四个太医犹疑看向钟楚泠,见钟楚泠点头应允,才一个个行礼退下,直至寝殿中除了他们两个外,空无一人。
钟楚泠戳了戳谢安执脸色不明的脸,问道:“生气了?”
谢安执意外的耿直,点头道:“的确,生气了。”
钟楚泠倒是没想过他这般不给自己台阶下,嘴一瘪就卖委屈:“阿狸不想和朕生孩子?还是说,阿狸嫌生孩子艰辛,不愿意生?”
说着,她极力压抑自己欲上扬的嘴角,双手捂脸,装得很伤心的模样,说道:“若是不愿,那便趁孩子月份还小打掉,以后让朕生便是。”
谢安执却没有安慰她的意思,他敛目低声道:“我不是在气这个。我只是在气,你没有提前告诉我。”
“朕……朕的确有私心,朕想先斩后奏,可没想到,你这么生气。”钟楚泠越演越上瘾,竟然真的挤出几滴泪来。发觉自己哭了后,忙不迭拿下手亮出脸,想给谢安执看看自己的“伤心”,目光却在看到谢安执眼底的泪时凝滞住。
“你……你真怕的话,打了就是,孩子还会再有的。”钟楚泠磕磕巴巴安慰道。
“我的确怕,但我不是怕我自己痛苦。”谢安执目光哀伤地下落,落到自己的腹部,手适时抚上,轻声道:“这几日我忙于后宫事务,晨昏颠倒,又不好生用膳,饥一顿饱一顿……只是怕这几日孩子跟着我受累,最后生下来先天不足,徒惹一身病痛。”
钟楚泠原意只是想吓唬一下不好好吃饭的谢安执,可看他这副信以为真的天真模样,良心隐隐作痛。
“母亲在生谢瑶姝前,其实还生下过一个孩子。只是那时怀着它,恰逢朝局动荡,母亲日日疲惫,临产前几天还彻夜留在书房,最后生下了先天不足的男孩儿。母亲因为他不是女儿,又因怀着他遭了罪,所以对他漠不关心,比待我还要冷淡。他的生父是一个小奴仆,全身上下没有多少钱,母亲不管他,姥爷又与我宿在老宅,谁都帮不了他。所以后来,那个男孩儿未足月便死去,他的生父当场便疯了,投井自戕,在姥爷与我回丞相府的前一天。”
说着,谢安执低声道:“我对手足亲缘淡漠,对于我那素未谋面的弟弟病死一事,说不上悲恸,只是徒然叹息。后来在宗祠看到角落里立的属于他那一块灵位,更是心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他叫谢盼妹。谢招妹死后灵位尚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谢安执,能够自欺欺人,证明自己并不是为了唤来一个妹妹而存在,可谢盼妹却不能。谢招妹活着还能够靠自己拼一把,摆脱自己被束缚的命运,谢盼妹也不能。人死如灯灭,他还没来得及瞧瞧老宅百年银杏树,便已经没了余生。”
谢安执轻轻擦拭自己的眼睛,问道:“我是不是话有点多?”
因着腹中孩子想起了那个小弟弟,可此事想想也知道,这孩子生于皇家,且在此之后他会格外注意身体,又怎会生下一个和盼妹一样命运的孩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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