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就在钟楚泠生辰后不久,谢安执算了算日子,也要安排起来了。
说来也巧,钟楚泠第一次到皇家猎场,还是谢安执带她来的。
按理说皇嗣年纪稍大一些,就该一同入狩猎场,哪怕不骑马射箭,也要到场瞧瞧狩猎者策马挽弓的身姿,以此勉励自己。
八九岁的钟楚泠,年纪其实是够的。只是谢贵君满脑子都是儿子,人都离了宫,也没想起来落了偏殿的钟楚泠。
是谢安执临走时被钟楚泠拉住衣角,受她恳求,将她带到了猎场。
飞驰的箭矢道道破空,耳边唯余凛冽风声与天际飞雁坠落时的哀鸣。第一次见这般宏大规模的场面,小姑娘兴奋得鼻尖发红,紧紧地揪着谢安执衣角,寸步不离,目光却始终落在远处。
兀自兴奋着,钟楚泠却落入一个黑影的笼罩下。
那时得胜归来不久的萧容泽萧将军蹙眉垂头看着钟楚泠,吓得小姑娘躲到谢安执身后,不敢看来人。
谢安执从容行礼道:“见过萧将军。”
萧容泽淡淡瞥了他一眼,喉咙里模糊挤出一个“嗯”,又死死地盯着钟楚泠看。
“萧将军,这是九皇女殿下。”
萧容泽眉头蹙得更深,没等谢安执反应,她便伸手将钟楚泠从他身后拽了出来。
“见过小殿下,”萧容泽草草行礼,动作可称得上是粗鲁地将她小身子扳正,面如寒铁道,“小殿下,几岁了?”
钟楚泠吓得快要哭出来,战战兢兢斜着眼瞅向谢安执,见他微微颔首,遂小声道:“过这年九岁……”
“那不小了。”萧容泽眉头蹙得越发紧,问道:“这般年龄的皇女皇子都有了教习文武的先生,陛下为您指的武官在哪呢?怎教得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
谢安执连忙道:“九殿下尚且年幼,须得循序渐进,眼下其他八个皇子皇女都还只有大皇女三皇女有武官为师,这还急不得。”
“哦,那便是本将记错了。”说着,萧容泽眯起眼,问道:“你是这小殿下的文官教习先生?”
谢安执抿抿唇,如实答道:“不,臣为六皇子之师。”
“谢家的人?”萧容泽的表情越发危险,径直将钟楚泠往自己身边拉去,拉得小姑娘趔趄两步,险些摔倒。
谢安执毫不畏惧地与萧容泽对视,不卑不亢道:“九殿下如今养在谢贵君膝下,臣亦是谢贵君宫中之人,依命看顾九殿下。但萧将军在后宫之外,如此拉扯九殿下实在是于礼不合,烦请萧将军放开小殿下,你吓坏她了。”
“黄口小儿,倒是伶牙俐齿。”萧容泽冷笑松开钟楚泠,看着小姑娘快步跑到谢安执身后藏好,连讥带讽地高声道:“小殿下,莫要太相信你身边那个人。瞧瞧,他把你惯成什么德行了?”
谢安执将钟楚泠掩到身后,反唇相讥道:“京中不比边塞,将军莫要这般不知轻重。”
萧容泽向来嘴笨,能动手就绝对不动口,凡是涉及动口之事,她向来得不着赢头,眼下又不可能对一个少年动手,遂将唇抿成一条线。眼见着谢安执要拉钟楚泠走了,才开口道:“小殿下,臣与您颇有缘分,若是臣向陛下请愿来教您,您愿不愿意?”
钟楚泠抓着谢安执衣角的小手紧了紧,半是期待半是犹豫地看向萧容泽,而没有看到谢安执骤然黑下的脸。
她没说愿不愿意,可谢安执知道,她内心对此万分期待,萧容泽自然也看透,飒爽一笑,道:“既如此,就这么说定了。”
那是钟楚泠少有的脱离谢安执做的决定,但那时谢安执如果阻止她,她一定会谢绝萧容泽。
谢贵君知晓此事后勃然大怒,自家儿子尚未择了武学先生,钟楚泠就已领先他一步,还是拜边塞战神萧容泽为师,这般看来,钟泽瑾立时矮了钟楚泠一截。
那也是他第一次责骂谢安执,先前谢安执为钟楚泠过生辰之事,他就有了怨气,更别说这次谢安执又眼睁睁看着萧容泽选中钟楚泠,却没搅黄这件事。
当时骂的内容谢安执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谢贵君说他再这样下去,就只有回家嫁人这一个命运。于是在那之后,他有意疏远钟楚泠,心硬下来看着小姑娘撑着伞在秋雨里等他好久,等到远方山影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她以为是自己被母皇指给萧将军教习武艺引得她的安执哥哥生气,于是学了钟泽瑾的坏毛病,萧将军来宫中教她时,她便偷摸着逃课,躲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到萧将军离宫。
所以在她走失之前,她与萧将军也只是名义上的师徒,而未曾有过教习上的交集。后来她回宫,多得是萧将军喜欢她,不介怀她先前逃课之事,不计前嫌地悉心教习武艺,这才让她没在其他皇嗣中落了弱势。
回来后的钟楚泠曾在扎马步时被谢安执瞧见,她还招手要谢安执一起来,目光坦荡,不事城府。
……
钟楚泠从谢安执那里收走书后,便随手放到了书柜中,也没再看。
这种书,只适合在床笫之间寻个乐趣,连打发时间她都懒得用,若谢安执不献身,大概永远也没有这书的用武之地。
钟楚泠早发觉自己并不是一个重欲之人,她在民间时,曾在花楼里打过杂,这般事自是见过千百回,也只觉得恶心。
有人一掷千金,只为春宵一梦;有人起早贪黑,只为赚那油津津的几枚铜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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