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瓦片与石砖浮空而起,碎石与木料颤然作响,夜色里,偌大恢宏的正仪宫似在须臾间完成了破碎与重组的过程。
撒星满在飞沙走石中抬起双手,瓦砾在他的掌下飞旋着护住了天子的肉身,其余之物则有怒龙之势,直冲季淮而去。
季淮沉着眸,足下地面倒掀而起,如巨浪般扑向对方。上空,赤红与石清的屋顶猛然坠地,以诡谲的动态在撒星满四周交织出丝网般重叠的纹路。
撒星满停下动作,望着那黑红色的复杂线条,脸上忽然露出了与他往日极不相符的讥讽。
“班门弄斧,”他的声音忽然刻薄,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姜凝难道没有告诉过你,符咒,本是我雪国的东西么?”
撒星满勾起唇,伸手朝虚空推去,如有狂风卷过,黑红的瓦片瞬时倒逼而返,紧接着,是正仪宫中所有为人所御之物。
是整座宫殿的重量,尽数朝季淮而去。
空中稀薄的魂魄是在这时落下来的,它早已不成人形,没人认为它带着生前的记忆与感情。
可它在铺天盖地的攻势袭来前,决绝地落在了季淮身前。
青年站在那处,身形挺拔,不动如山的气势。他做好了浴血而战的准备,却在这短短一瞬有了些许愣神,他形状姣好的杏眸微微震动,唇齿半开,像是要吐出什么音节来。
那魂魄却在触到符咒的一瞬蒸发,快得如同冰雪落入了岩浆。
红与黑交织的咒文迎面而来,这本是受季淮操纵而成的纹路,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彻底毁去天子残魂的利器。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巨响在持续过久后,反而成为了压抑的寂静。
撒星满站在正仪宫的残骸废墟之上,清河园广袤,夜幕低垂,繁星闪烁。
他确信那道嗜血的符咒打入了季淮的身躯。
他绝无可能生还。
撒星满敛去了假面般的笑容,神情疲惫地蹲下身,挥手撤去了国君肉身周围的防护。
他低头望着那具躯体,直愣愣地看了许久,眼底逐渐蒙上一层厌恶与向往交织的神色。
撒星满咬着牙,从袖中缓缓摸出一把尖利的匕首,刀刃上,镌刻着繁复冗杂的雪国文字。
“这是最后一世,”他以气声喃喃道,“王上,我已失去了掌握雪国术法的能力。五百年中所有的记忆都将在轮回中消散。”
“之后,这世上都不再有撒星满。”
他垂首跪在一旁,握紧刀柄,颤抖,而决绝地开口。
“请您回来,”他说,“请您记得我——”
余音被轰然的巨响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