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姜凝缓步朝他靠近,手边纠缠着的红色丝线聚散不定,散发着怨毒的暗红色光芒。
关山悲渡的目光从她掌心一扫而过,又落回她的脸上:“听说在中原,怨鬼都没有好下场。”
姜凝也笑了:“那又如何。在中原,暴君也没有好下场。”
“暴君?”关山悲渡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我怎会是暴君?杀了二十多万姜国人,因而我是暴君?”
“我谋划的,本就是万世之利。殿下,与人生代代的无尽繁荣相比,莫说是二十万人,就是两百万人,两千万人,又如何?姜国人如何?雪国人又如何?”
“你见过雪山无边浩瀚的神力,”关山悲渡漂亮的眸中荡起璀璨的光亮,他站起身,死死盯住姜凝的眼睛,“为什么都想着摆脱祂呢?忍一时之痛,成就的可是万世昌盛啊。”
“祂?”姜凝紧紧攥起手,“祂只是祂。祂只是雪山。怎能侵吞四海?”
“你不会明白的。”关山悲渡低声道,“祂不止是祂。我会成功的。”
姜凝走到那冰棺旁,里面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她的尸首,她不明白关山悲渡用了怎样的方法——它栩栩如生,与生前一般无二。
她静静望着那身着银白色嫁衣的女人,在华美隆重的发冠下,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令姜凝感到陌生又恶心。怨恨又开始滋生,她周身的红光更甚,几乎要将整个冰棺都吞没。
她想起关山悲渡是怎样替她穿上那件繁复的婚服——以他那沾满鲜血的双手。
那纠缠着怨念的丝线大部分离她而去,只剩下怨怼最重的无名恶鬼留在了她的身边,她猜想他们生前的至亲或许早就死于战争,对于雪国人的仇恨根植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
她似乎也是如此了。
姜凝闭了闭眼,却并没有平静下来。她怒而抬手,红光大盛,一道道长线紧紧锁住关山悲渡,将他猛然悬于悬崖之上。
“你会成功?”姜凝脸上露出讥讽的冷意,“怎么成功?现在我只用动一动手指,你就会立即——魂飞魄散。”
“是么?”关山悲渡脸上又露出了惯常的笑意,“殿下也会杀人了,那与我又有何不同呢?”
“你杀死逢朝之后,手还会抖,还会哭。杀死我之后,便已经开始习惯了。如今,你宁愿做个怨鬼,也要令我魂飞魄散。”
“殿下,杀人这件事,你学得可比我当年快多了。”关山悲渡蹙起眉,有些不适地挣了挣身上的丝线,魂魄变得有些暗淡,“二十万人?若他们哪天挡在你面前,你下手不会比我犹豫。”
“你胡说。逢朝……逢朝明明是你……”
“他是你害死的。”关山悲渡戏谑地望着她,“你还不知道吧?他死之后,魂魄并没有跟着九叶离开雪山。他担心你,所以留了下来。他看到你喝下同魂酒,看到你杀了我,看到你的魂魄和身体撕裂开来。”
“雪国人的魂魄要是不及时离开雪山,是会被祂吞噬殆尽的。”
“你猜猜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守着你的身体,守了许多个日夜。”
“哈,很不巧,”关山悲渡含笑的眸子轻飘飘地落到棺材里,“要是你早来半天,就能见到他了。”
他望着姜凝周身明暗不定的红光,满意地轻声道:“殿下啊,你的这张脸,真是杀人的利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