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茫然地顿住。她并无可去之处,等到雪停了,她还能做什么呢?
大雪一直在下,无数个日月飞逝,积雪掩盖了城门,掩盖了坍塌的房屋。
后来的某一天,大雪把高大的城墙也覆盖了。那少年将军残破不堪的身子干巴巴地落到雪地上,而姜凝就坐在他旁边。
她低头看着他,有点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
她只好闭上嘴,继续往金平道的那头眺望。
可是,哪里还有什么金平道呢?大雪覆盖了所有房屋,那璀璨繁荣的大道早就成为了茫茫的雪原。
而它还在下,不断地落下。
姜凝怀中的小鬼突然动了动,她低下头,看见他伸出两条挂面似的小手,攀住了她的脖子。
他亲昵地蹭到她的脸颊,她偏过头,发现他的身子变得分外透明,几乎就要消失了。
姜凝咬住下唇,恍惚间意识到它也要离去了,心脏那处的大洞又有风进来,呼啸着徘徊。
“你饿了吗?”她轻声问,“把我吃掉吧。”
小鬼将头埋进她颈窝,寒风号啕着卷起一地残雪,她愣愣地等了很久,直到那个小鬼与碎雪一起消失在苍茫的天地之间。
姜凝笑了一声,转头对着身旁人形的雪坑说:“盛齐,所有人都走了。鬼也走了。”
她站起身,想跳到雪地里,同数丈之下的尸骨一起安眠。
这时,一根红色的丝线飘飘荡荡地从她裙边落下。
它不算长,但一圈圈地盘在雪地上,好像一段没有尽头的记忆。
姜凝下意识伸手去拾起它,触碰前,却又顿住了。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如同她的手无数次穿透那些活生生的物品一样。
她维持着那个动作站了很久,直到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吊儿郎当地传到她耳畔。
姜凝直起身,顺着那声音寻去——其实不用她寻找,那声音传来的地方铺了满地的金黄,金光一直蔓延到她脚下,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看得无比清晰。
金光是从一只香烛上淌下来的,金光的那头站着一个衣衫落拓的老鬼。他一手捏着短短的香烛,一手拎着酒壶,走走停停,一步晃个三四下。
姜凝真担心他还没走到自己这边就要醉倒了,可当他稳稳当当立在她面前时,只是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酒鬼打完嗝,满脸舒爽地砸吧两下嘴,探头伸到姜凝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就是你了。”
姜凝:“我怎么了?”
酒鬼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鬼都要去投胎,就……就你,怎么还坐在这!”
“投胎?”姜凝仰头望着他,“真的可以投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