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缓缓探向那高悬天边的朝阳,指缝间斑驳的鎏金之色,仿佛能够勾勒出太阳的轮廓。
她紧紧攥起手,背过身,朝姜国的方向望去。
对了,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姜凝想起来什么,缓缓眨动着双眼。
她要回家。要回到出生的土地。
她开始往山下走,双脚像踩在棉花上。这种知觉,只有梦中才会出现。好像,可以甩开生死。
疾走很快变成奔跑,万丈之高的台阶也并不觉得陡峭,她提着银白的裙摆,一路朝山下狂奔而去。
狂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她未曾停歇片刻,不像是在高山,而像踩在旷野。
她想起中原古老的神话。想起手握青黄二蛇的夸父,不自量力地追逐日影,道渴而死,身化桃林。又想起女娃化鸟,衔微木以平沧海。
她想起很多,最后想起愚公叩石移山,此志不渝,感天动地。
……结局是什么来着?
她来不及继续思考,脚下一个踉跄,猛地朝道旁深渊中栽倒。
同魂酒残留在喉中的灼热又开始发作,痛觉顺着食道一路淌入她的腹部,那几乎能撕裂肉|体的燥热开始不断地搅动着她的小腹。
失重的、下坠的感觉在同时传来。
她的肉|体感受到曾经亲密无间的某样珍重之物——她的灵魂。
正离它远去。
她的躯体向虚空伸出手——它想拉住它。
腹部的疼痛愈演愈烈。姜凝听到自己凄厉的惨叫在云海与群山之间回荡。
不行啊,她不能死在这里。她挣扎着,试图远离那种灼热的疼痛。她得回家。她想。
她得回家呀。
疼痛消散了,刹那间,痛觉化作虚无。
她,它……姜凝浮在空中,猛地回过头,怔然地望着那身着银白色嫁衣的女人,坠亡于深渊。消失无踪。
她飘在虚空中,心念一动,便又回到了台阶上。她展开手掌,手心透出眼前重重叠叠的万丈台阶。
原来人死之后,真的会变成鬼。
她将那截虚无的手臂探入坚硬的山体,她没有摸到任何实质,轻易就穿过了它。
她回过头,轻飘飘地随风荡回山巅。
山巅空空荡荡,只有关山悲渡满是血污的尸首。
姜凝环视四周,没见到第二个如她一般的鬼魂,心下茫然,却又松了一口气。
死亡居然就是这样。终于轮到她了。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往山下飘去,在半路遇到了阳芙朵。她垂着头,全身都包在一件深灰色的披风中,只有苍白的手上握着一个金色的转经筒。
姜凝与阳芙朵擦肩而过,听到她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