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者胜券在握稳坐钓鱼台,内御卫作为主力执行者行事任务繁多。
因赵长源不欲钱根案牵扯过多朝臣,且事涉庶众,于冉冉大张旗鼓联合汴都府行事——借机告诉涉事权贵豪右该撤赶紧撤,然而行动之时又非常谨慎,乃于行动前着心腹亲自颁布任务,莫使消息走漏半点,内御卫出兵迅若雷霆,扫黑除恶效果显著。
你说为何不怕涉事的权贵豪右通知黑恶势力逃跑?那你真是太善良了,试问,若有人手里攥着你犯罪证据,保不齐何时就走投无路跑来威胁你,而你也明知朝廷抓捕此人时即便知道你们的事也不会追究你责任,你还会帮他逃跑么?
你恨不能帮内御卫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才是。
又是连轴七日忙碌,直到把汴都中几方最大的黑恶势力捣毁,于冉冉这才得以抽时间回家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再回内御卫衙署路上遇见副官从别处回来,得知舒晴在新查抄的某家赌场里带人清点财物,于冉冉调转马头来找她。
赌场在下鞍坊附近,与姚佩云的饭铺不在同区,而由于地理位置特殊,二者前后距离只隔几条街。
守在门口的卫卒上前为大统领牵住玉狮子,此番带队出来的统领官已闻讯迎接出门,抱拳礼说:“不知大统领何事亲临?”
查抄这种小事大统领从不会亲自下场,有最新示下时大统领最多也是让身边亲卫或当值的卫卒来传,今日怪哉,首官亲自来了。
“路过,随便进来看看,忙你的去,不必分神应付我。”于冉冉应之,迈步进赌坊。
饶是连皇宫大内的富丽堂皇以及鄣台的绮丽气魄都见过,大都督甫进门后还是被眼前镶金镀银般的奢华建筑给震惊到,诧异神色从沉静眸里一闪而过,于冉冉轻而缓叹息出声。
跟在身后的统领官并没敢走,心里感叹大统领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刚进来时直接被这里金银遍地的装潢吓到走路不知先迈哪只脚,生怕踩坏了哪块砖他赔不起。
见统领官没走,于冉冉微侧首过来说:“之前曾听闻,手里没个一百万钱,压根上不得这里最小的赌桌,不知此言可否真实。”
统领官颔首回说:“通过目前查抄所得筹码来看,此赌坊最小额值是五十万钱。”
“……”大统领低声嘀咕了句什么。
“啊?您说什么?”统领官没听清楚,下意识疑问出声,问完就后悔自己多嘴。
别看他家大统领平时一副“泰山崩于眼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沉稳样,与人相处也都是平静和稳,其实大伙心里门儿清楚,大统领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平时和他们之间除去公务差事别的半句闲话都没有。
统领官都做好了得不到回答的准备,未曾想于冉冉沉静温和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嘀咕的话:“一枚筹码都抵我多少年俸禄了。”
“……”统领官轻轻一愣,旋即立马反应过来,右手握拳往左手里用力一砸,深表同感说:“那可不是!咱们兄弟从军谋生,卖力换吃饱穿暖,舍命拼衣食无忧,这帮孙子可好,骰子摇几摇就有万贯缠腰,要是人人都揣着一夜暴富梦走上这条路,那可怎么办!瞧这金银满目,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没想到这军伍出身的大老粗还能说出这样忧虑深远的话来,于冉冉安慰似拍拍他肩膀,神色沉静说:“没有祸害遗千年的道理,咱这不就给他一锅端了。”
统领官没说话,感慨万千地点了点头,见于冉冉四下扫一眼,统领官壮起胆子问:“您找谁?”
要搁以前,于冉冉不会这样明目张胆来找人,孰料数月遽然,硬催生出时移世易之仓惶,往日种种烟消云散,以后只剩光明正大:“舒晴呢?”
“啊您找小舒文事,”统领官暗暗惊诧,不知何事要劳动大统领亲自来找人,又不敢多嘴打听,抬手做请说:“她带人在后面库房轻点财物,卑职为您引路。”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是和统领官在前面说话的几些时间,舒晴已将手头活干完,记录详实的账簿干净漂亮,直接呈送御前过目都无有需要修改处。
甫见于冉冉过来,舒晴按捺这震惊递上账簿,说:“当差这么些年没一次性见过这样多财物,唉,大抵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
于冉冉接过账簿粗略翻看,视线最后落在末尾的总账数目上,又想起前阵子看过的内御府现存银两,更加明白路边冻死骨是绝对没法理解朱门里的酒肉为何会放到变臭,以及,更加理解了晋惠帝为何会有的“何不食肉糜”之问。
于冉冉合上账簿转手递给统领官,与他说了几句话后将人打发走,转回头来问舒晴:“忙完了?”
“嗯,”舒晴点头,收拾着桌上自己的小算盘与笔等杂物,掀起眼睛往对面看过来一眼:“还有啥事?”
于冉冉摇下头,说:“忙完了呗,回家还是吃饭去?”
舒晴把东西都装进算帒,眼睛发直勉力笑了下:“您老人家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若是现在能下值,我只想去热汤馆好好洗个澡,然后再回家睡到自然醒。”
话语间,库房里其他统计财物的内御卫也纷纷收拾好自己物品过来和大统领告辞,舒晴这才想起来诺大库房还有别人在,方才对话肯定都被人听了去,不然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为何变得和平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