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抗也没用,医生义正言辞地说现在不听话,早晚旧病复发,下半辈子卧床度日。这下连裴昀的妈妈都不帮我了,再三保证过完新年一定把我送回来。
我给裴昀使眼色,他板着一张脸说:“看我也没用。”
“裴昀……住院好无聊。”我继续小声抗议。
“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你,上厕所都抱你去,你还说无聊,你有没有良心?”
他这一声不仅引来了他父母的注意,连路过的医生护士都看向这边,我坐在轮椅上,恨不得一头栽倒,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咳咳……”裴部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裴昀一眼,说:“我和你妈先回去,你陪小苏去完墓园早点回来。”
“知道了。”裴昀说。
昨天说好的,今天回家之前去看看段弘。
西风萧瑟,墓园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格外冷寂。
越往里走,路旁的松树越高大茂密,终于,我看见不远处一方崭新的石碑。
裴昀推我过去,我正准备弯腰放下手里的花,看见墓碑前已经有一束新鲜的白色菊花。
再仔细看,四周的积雪也被清扫过的样子。
“有人来过……”我抬眼看向裴昀。
他皱了下眉,接过我手里的花帮我放好,说:“大概是同事或朋友吧。”
是吧……也许。
我和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相顾无言。到这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该说感谢还是抱歉。
我们像所有不善言辞的父子,生前缺少沟通,生后留下无尽的遗憾。
过了很久,我平静地开口:
“都结束了,希望这次我没有让你失望。”
“我快要结婚了。你不在,没有人带我上红毯。”
“现在想想,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两次选择都是你帮我做的,一次是进入特别行动处,一次是和裴昀结婚。”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遇到裴昀。谢谢你。”
“我有很多感谢想说,之前也有过一些埋怨,都不重要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生活的。”
……
醒来后我没有再说过这么大段的话,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胸腔里一阵闷痛,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沉重的心情。
裴昀的手揽着我的肩握了握,让我靠在他身上。
他对着墓碑微微鞠了一躬,说:“谢谢你把苏迟带到我身边。”
“我的承诺还和两年前一样。会保护好他,会照顾他,永远不会背叛他。请你放心。”
墓碑上的照片面带微笑,似乎在说那就好。
“裴昀……”一阵寒风吹来,我不小心呛出几声咳嗽,“咳咳……我们回去吧。”
“好。”他低头帮我拢紧大衣和围巾,在我额上印下一吻,“回家。”
从城市的最南到最北,车子缓缓停下的时候,我已经昏昏欲睡。
天色昏暗,整幢房子都亮着暖黄色的灯。不同于上次的陌生和拘谨,这次我知道,那是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