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戚目光扫过几个门吏,也是不起眼的长相,面目模糊表情漠然。
她似有所悟。
回到治所后,随行的兵卒半跪下来,挑拣着重点开始讲述。
原来他是薛景寒安插在鄄北的人。并且,不是唯一一个。
这些眼线平日里和其他人一样,打仗睡觉,唯命是从。但他们还有个任务,就是定期将鄄北情况传递给薛景寒,穆念青的行动也包括在内。
类似的眼线,其他驻地也存在。这些人共同构成了秘密的关系网,薛景寒动动手指,就能将鄄北的战况毫无阻隔地传到衍西。
所以,穆连城来了。
比苏戚预计的时间还要快些。
她终于知道,薛景寒早就预料到鄄北危急,并将此事告知穆连城,授意他出兵救援鄄北。
“大人对鄄北战况了如指掌。”兵卒声音不缓不急,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关山口往南五十里,也是据兵严守之地。若关山口被破,穆公子可以退至此处,与衍西军会合,阻拦匈奴入侵。”
届时,匈奴践踏大衍土地,情况危急不比以往,衍西军赶来阻拦入侵,行动理所应当无可指责。要是遇着个开明的皇帝,还得论功封赏。
薛景寒打算用这样的方式,为衍西军争取更多的自由和兵权。他百般算计,增加了民众的恐慌,放任局势混乱,给穆连城卖人情,将事态堪堪控制在危险边缘。
苏戚静静听完,开口问道:“如果穆念青不肯向南撤退,非要死守关山口呢?衍西军不能及时赶到,他怎么办?”
那人声调平稳:“若穆公子不幸战亡,我等残部自会退守五十里,接应衍西军。”
于是苏戚明白了。
穆念青的生死,对于薛景寒而言,无足轻重。
穆念青的坚守与信念,也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就像当初,因着一场血玉案,他身陷牢狱,无人救援。
长久的沉默过后,她挥挥手,让兵卒离开。治所外传来隐隐欢呼笑闹声,大约是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已经回城。
苏戚独自走回自己的房间,略一抬手,发觉自己还握着暖白色的岫玉棋石。她垂眸看了片刻,将棋石扔在桌上,动作缓慢地卸下沉重的铠甲。
她太累了。
这种无力的疲累感,源源不断从体内升腾起来。手脚如有千钧重量,呼吸都得耗费极大的精力。
可她的大脑,清醒得非比寻常。
薛景寒需要乱世。所以他纵容了天灾,促成了人祸。
他不关心穆念青的生死,甚至对匈奴的进犯乐于求成。当然,也不能说他有叛国之心,他只是有限度地控制灾难的发生。
让姚承海赈灾,但不给出最有效的良策。
请穆连城抵御匈奴,救援鄄北,却允许匈奴带来破坏与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