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落在姚扬宇脚下,他痴痴的低着头,凤知微早已不再回头,转身就走。
“魏大人!”
身后有重重跪落声响。
凤知微于凄冷月色下半回首,便看见那骄狂帝京二世祖,跪落尘埃血色中。
秋月霜白,少年们仰起的脸比月更白,却沾着日光一般鲜艳的血色,用那样痛而切的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愿一生追随大人骥尾,永为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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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熙十四年八月中,在南海失踪半年之久的魏知,突然出现在千斤沟,其到来,不仅将陷入埋伏险些自杀的姚扬宇等人救下,还趁机分兵两路,烧掉了大越东路军大营粮草,晋思羽匆匆回援,却又在吉兰山北麓鹿角原遭伏,所带不多兵马,被魏知派出的彪悍凶厉更胜往常的呼卓骑兵,居高临下犄角般撞入,杀了个血流成河,晋思羽确实厉害,换成寻常将领小命不保,他竟不顾安危毅然转入深山小道,又派死士作疑兵,绊住了追逐最凶猛的呼卓骑兵,最后回营时虽狼狈万分,所幸带来的两万军实力基本保存。
这是大越安王任主帅以来第一次大败,败的不是实力,而是大越刚刚连胜数场鼓舞起来的士气,据说当安王殿下回营时,虽然在营外重整队列梳洗整齐,衣冠楚楚力持镇定,然而当士兵看见他胯下那匹普通战马时,齐齐发出了惊异的叹息。
流言风一般的传开来,都说他们算无遗策的安王殿下在千斤沟一败涂地,被对方一个姓魏的十七岁少年,一箭未出而夺马,生生在眼皮底下救走三个重要人质,连追都没敢追。
晋思羽为此斩了三名传流言最厉害的士兵,只是掉落的头颅虽然能堵住人们的嘴,却不能堵住颓丧情绪的蔓延,当东路粮草被烧消息传来,人们更是陷入惶恐之中。
作战烧对方粮草,向来是釜底抽薪好计,却也是最不容易完成的计划,双方将领都知道粮草重要,在粮草运送上使尽计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晋思羽尤其擅长此道,天盛打他粮草主意很久,一次也没成功过。
所以这场各为各饵的伏击战看似简单,其间却包涵了晋思羽和凤知微的心思博弈,晋思羽的东路军粮草在上一次战役胜利之后,因为被天盛探知所在地,曾传出从所在的东岗镇转移到三坡村,天盛在三坡村伏击,却发现转移过来的不是粮草,而是伏兵,遭此一击,天盛不敢再轻举妄动,从此放弃三坡村,然而千斤沟那晚,凤知微不动声色,还是直扑三坡村,却在离三坡村三里外迅速转向,扑向东岗镇和三坡村之间的凤里谷口,果然在那里,堵住了东路军的粮草。
晋思羽十分震惊凤知微竟然猜出,他在东岗镇和三坡村两地都不是虚招,却不知凤知微在来之前,早已研究过他的个性资料和以往所有战役用兵习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而晋思羽对她,却全无所知。
从那日开始,凤知微所领的呼卓骑兵,便开始在北疆大地上和晋思羽展开缠战,凤知微充分利用骑兵机动性强的特点,穿插于胡伦草原和格达木山脉脚下,不仅特别针对当初杀了呼卓因尔吉部四千战士的东路军,见一个杀一个,见一队杀一队,还打劫越军各斥候和运粮部队,时不时还夜袭骚扰三路大营,上来就打,杀一阵便走,你追追不上,你回去她又来,这种无赖打法扰得大越大营一日三惊,食不安寝难枕,有时候凤知微根本不动,只远远在山头上点几堆火,将山上的树木没事干摇摇惊起飞鸟,然后她在树上安睡,远远的大越士兵担心得整晚不敢睡觉。
不过一个月,她便得了个“草原之狐”的称号,大越士兵听见魏知这个名字,就摇头,看见凶悍更胜往常的呼卓骑兵,就腿软。
晋思羽为此在天盛将领悬赏榜上狠狠添上了魏知这个名字,和主帅淳于鸿并列,黄金万两,求魏知人头。
凤知微知道,不过一笑而已,头便在那里,有本事便拿去。
二世祖们现在都是她手下,自愿降职到她骑兵队里做个校尉,觉得比在大营里做个参将要痛快得多。
她转战草原一个多月,天盛大营知道她的到来,却一直没见到她人,凤知微打算做出成绩,再挟胜而归,所以一个多月后,才踏入天盛大营。
主帅淳于鸿得知消息十分欢喜,这位失踪复回的当朝少年名臣,果然在军事上也展现了超人的天赋,只率呼卓骑兵,便将气焰不可一世的大越给绊住,急忙命帐下将领全部去迎接。
那些骄将却有些不愿——再厉害,闯出再大名声,不过是个没有军中身份的文臣,率的也不过是那些草原蛮子,凭什么要他们这些高级将领去接?
军需官朱世容更是不满——这位魏大人人还没到,就已经命人快马来辎重库,拿了长长的单子,要求拨付粮草弓箭皮甲盾牌等物,还指明要最好的——他算什么东西?这么挑三拣四的?
人们各怀心思,在大营前站成一排,远远看见烟尘漫天,有飞骑动地而来。
仿佛地平线上忽然起了一道黑云,刹那间便连接天地,那黑云在眼前略一招展,突然便到了眼前,众人仰起头,只看见无数碗口大的四蹄翻飞,一路激扬着泥土毫不停息,仿佛立刻便要踩到自己头顶,大惊之下惶然后退便要惊呼,却听见一声清越哨声。
“嚓。”
起若漫天雷云,收却只是一声,上万骑兵齐齐勒马,动作整齐一毫不差,马弁撞击鞍鞯的清越之音远远传出去,竟然也只有铿锵一声。
好精绝的骑术!
淳于鸿原本对呼卓骑兵能够横扫草原的功绩存疑,如今却不得不信,眼前的呼卓骑兵,分明比原先战死的那批更为彪悍精锐。
被吓着的将领们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面皮发红暗暗恼怒,正要发作两句,忽觉眼前一亮。
一骑悠悠,上前来。
和整肃精悍,铁般的骑兵队不同,来者黑衣黑马,只简单的套了青色皮甲,一条黑色锦带杀住细细的腰,身姿细瘦而矫健,坐在马上的姿态明明很闲逸散漫,满脸笑意似乎也无害,然而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看向谁,谁便觉得心中一冷,像是心被刹那掏出来,浸入了万年的冰川中。
这就是当初以国士之名震惊天下,最近又以绝杀之锋名驰草原的“草原之狐”,文臣出身的魏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