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稷元皇子,在郑老伯家话些家常倒也罢,可若是从他口中说出的武朝政事,入耳前云清澜必定会派人再三核查。
既如此,不问也罢。
云清澜提着纸灯走在夜后城南的街市上。
灯灭鼓歇,此刻一如彼时的岁末除夕,长街寂静无人,只有两道纤长人影踱步其中。
可那时云清澜遥望满天繁星,尚还满怀希望地想着凛冬散尽星河长明,如今却是心事重重。
秦朝楚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五皇子要往哪边?”云清澜脚步不停,低垂着眸子淡问一句。
却听秦朝楚不答反问道:“云小姐又要去找刘大人?”
云清澜眼睫闪了闪,没有应声算是默认。
户部掌管银库粮仓,她既要替郑老伯和其他将士家眷声讨抚恤,如今也只能再找上刘志。
“那云小姐此前两次登门拜访,刘大人可有给云小姐一个满意的结果?”秦朝楚又问。
自是没有。
刘志此人磨盘两圆,嘴上满口答应着会给阵亡将士家眷发放抚恤,实则又跟吕莲生萧墙一道行贪墨渎职之事,云清澜三番两次找上他,不是被他一推再推,就是被他应付了事。
可不找他,她又能怎么办?
云清澜不说话。
“云小姐既要查清抚恤,就要先弄清楚钱粮都去了何处。”秦朝楚顿了顿,又温着嗓子开口,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刘志肚大胆小,这等事上瞒下欺,中间又被人盯着,云小姐无凭无据登门去问,他就算被打碎牙关,也不敢说出实情。”
是了,在花满楼中她也分明听到,库中钱粮刘志萧墙各拿一成,吕莲生则独吞六成——想来此事本也是吕莲生的意思,刘志那份不过是根蚂蚱绳上的投名状,至于萧墙为何也掺合其中,云清澜一时倒还想不通。
只是吕莲生在朝中只手遮天,有他在中间盯着,云清澜就算再追着刘志问十遍,他怕也不敢道出实情。
除非能拿到证据。
云清澜眸光闪烁,犹豫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
月色稀薄,朦胧夜下倏尔闪过两道黑影。秦朝楚不知从何处摸出两面黑纱,二人围在面上,紧接着提气跃上户部墙头。
薄云覆月,笼住他们身形,他们就这么站在一片阴影中,遥遥静看着不远处亮着烛光的户部账房。
对于死乞白赖地跟着云清澜来到户部这件事,秦朝楚是这么解释的——既是在下将云小姐引到此处,自然也要再将云小姐毫发无损地带出去。
云清澜对此不置可否,不过有她在旁边看着,秦朝楚也做不了别的就是。
不多时,账房内火光渐熄,对完账册的黄显觉从房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