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开始永无宁日。
先是沙门游说我:“塞亚,你是碳基生命吧,据我所知碳和其他元素都合得来。很明显,你不喜欢克拉姆,他真的是个好家伙。”
我冷冷地说:“碳是原子世界的交际高手,到了宏观世界,一切都不那么称心如意了。我讨厌他。”
从商人的角度,这件事成本太大,收益全无,不值得投入那么多心力和时间。而且我找不出行动的意义,要一个理科生,或者说数学家,做一件搞不清目的的事,是可耻的行为。
“塞亚,你是记录者?”我在田里试开推土机时,克拉姆又在我身边出没,蓝眼睛像一泓澄净又深邃的碧水,就算我再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漂亮得要命。
“那是我的副业,怎样?”
多莉雅一定和他互通私密情报,那只□□被这家伙的手一摸,就忘了主人!
“你是记录者,记录生命的历史。”他说,“那就要让生命活的更久啊,只要人类继续生存,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好故事产生。”
我沉默了。
也许我搞混了一些东西,我不该把对克拉姆的厌恶投影到这件事本身上。
我想起苍凉空旷的荒原宇宙,永远的灰暗与死寂,文明的足迹就像渺小的烛火,总会被残暴的力量碾压熄灭,女王陛下的疯狂我无力阻止,我只能像一个自我满足的小人物一样,在茫茫宇宙寻觅,与更多人结识,在他们可能消失的明天到来以前,记录下他们微不足道的人生,苦难而短暂。
然后我来到一个奇怪的国度,一个机器人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在救世,保护一些民众,为他们创造美好的家园,觉得讽刺和刺目。
凭什么他们这么幸运?
我认识的人都死了,我自己的记忆失去了,我甚至找不到该责怪谁,妹妹是我仅有的亲人,我不能恨她。我与时间对抗,在冰冷孤单的宇宙探索,何尝不是想要帮文明和既定的未来殊死一搏,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没有人生来该默默无闻地死去,也没有一种和平与美丽应受谴责。
“开鲸鱼要驾照吗?”我问。
“骑鲸鱼不要驾照。”克拉姆回答。
我暗骂了自己一声,我用的是沙门给的翻译器,机器人的语言十分精准,一分折扣都不打就把词义说明白——熟练操纵某样物品的技术证明,克拉姆是白痴都能理解。
但是男子汉,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
我干咳了一下:“你的星球和人民,我先去看看。”
克拉姆像个抽奖得到维尼熊的小孩,跑去向家长报喜:“沙门,塞亚答应了!”
“我还没答应!”我骂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不是万物的顶点,我们生活在这儿,一切都并非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