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外头敲敲打打,所经的街道早在前一日便有宫中太监出外监督清扫。而今日清早更是撒了花瓣,这就已经和公主出嫁差不离了。
而如今宫中只一位公主,那便是许皇后所生的福安公主。之前倒是被陛下指婚给了陆首府的嫡子陆祈舟,可这桩婚事将来能不能成,也是说不准的了。
此时沿途人人都巴望着往轿撵过来的方向瞧,各个都想见识见识那位“孤身入敌营,探得军情”的忠烈女子是个什么模样。
如此,便有人感叹:“端宁郡主如今在皇上跟前可是大红人,皇上还亲自夸她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又有人接了他的话道:“看来,皇上也是十分看中三殿下的,要不然怎么会亲赐这门亲事。”
这人如此一说,余下的人便都纷纷附和了起来,“就是,就是,这等忠烈的奇女子只是当个妾室,我看也是委屈了的。由此看出,皇上虽对韶王殿下还是看重的。”
这些人都只看到的表面,便任意揣测了起来,其实真相再残酷黑暗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被虚构出来的假象而已。
裴池此时正在人群当中,自然也是将周围一干人等的议论全都收入了耳中。他眸光微闪,神情淡漠,只好像此时那些人所说的都跟他无关一般。可仔细去看,神色当中还是凝了一股讥讽。
实在是可笑,他的父皇因猜忌他私下叫人掳了他的正妃,却因为指婚塞了个侧妃而博得了个慈父尊荣。
站在裴池身后的国字脸侍卫压低了声音道:“都准备好了。”
裴池不再多看,转过身朝着小巷子的深处去。他身边约莫跟了六七个人,一一陆续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外头是个热闹景象,辜七在小院子当中是一概不知道。
被困在这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人倒是更加惫懒了。如非必要就歪在小榻上坐着,很爱犯懒,困了便眯着眼睛打个盹。
那日她朝着那丫鬟狠狠告诫了一番,颇是有成效。至少从那之后那丫鬟是安静了下来,等闲不开口说话。这么一来,屋子当中就尤其显得安静起来,更甚至是可说沉闷了。
辜七是没心思在旁的上头,一心念着皇帝的赐婚,只是她也出不去,只好备受煎熬。其实,也好在她心志坚定,旁个软弱一些的,被拘了这么说天,又有夫君要迎娶新人过门,只怕哭都要哭死了。可她却不然,虽则是不爱说话了,可心情还算平稳,没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你好笨,你笨死了!”
“笨!笨!笨!……”
这发出声音来的正是前几日沈括送来的那对鹦鹉,被挂在窗子前。大约是一公一母两只,总是时不时的就拌起嘴来。
辜七先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鹦鹉,知道都是娇气的,难养得很。若是要教会说话也颇废心思,教的也大都是吉祥的话,要么吟个诗什么的也是常有的。
哪有像这两只一样,竟还能这般……互怼。
辜七听了两日,总也有些厌烦,想不通沈括打底是打了什么主意,寻了这东西来给她。
“你将这两只鹦鹉端出去晒晒太阳,总是闷在屋子当中也是不好的。”辜七从未养过这东西,哪晓得什么好不好,不过是随口寻了个借口叫人将它们给挪动出去。
那圆脸杏腮的丫鬟迟疑了一下,还是依照着辜七的意思去办了。
辜七见与她要出去,便也站起了身子,走到窗台前。窗子外面贴着墙根的地方正是小苗圃。正值春日,今年的倒春寒来得凶猛,许多草木还未抽出新芽。如今辜七所站着的这扇窗子下头,就有个老花农在侍弄花草。
这不过是昨日辜七随口说了一句喜欢窗外种几枝月季,谁想到今日便真有人来了。她因站着,所以此刻便是在俯视这底下劳作的花农。看了一阵,倒是勾起了想开口说话的念头,正待开口,目光却扫见沈括已然从外头过来了。
沈括恐怕是早她些就看见了辜七的,此时也不朝正门的方向去,径直朝着辜七所站的这扇窗户前来。他停在窗前驻足,神态柔和的开口道:“现下种了,等个两三个月便能见到开花了。”
辜七直觉是不喜他说这话的,就好像笃定了她在两三个月后还在此地一样。“沈都督想的可真是长久。”
沈括对她格外宽容,便是这样的横眉冷对也不动怒,“于你,我自然是想得长久的。”
仔细琢磨,这话中可真是带着歧义在其中的。辜七拧紧了眉头,目光从他脸上收回,转过身朝着屋子深处去。“七七,我记得我们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如果你忘记了,便再由我带着你一样样重拾。”前世,是他享受着辜七的爱慕,从未去体会过她为此不断坚持下的辛酸。
等到如今他设身处地,才真正感受到前世她所付出的心血。
而沈括,也就好似能越发深切的感受她前世的绝望——当时他明知马车上有辜七,明知道辜荣会对她下手,可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
她应该是知道那些事情的了,她的死是因自己而起,而在最后也正是他选择了为大局而袖手旁观。她知道真相……会如何的震颤和绝望?
沈括见辜七的那架势便是像不肯理她了,下意识的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似乎今日她不做出回答,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的了。
正当这时候,外头有人来报:“都督!宫里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