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这次他是随着姑父回京,那玖哥儿总不会再将他丢到底层的船舱了罢?
他不顾及荣国府,总归是要顾虑林姑父的脸面罢?他还听说了,林姑父是要回京加官升职的。
贾家,总算是自敬老爷之后,又要在朝廷上面,出一位三品要员了。
念及此处,贾琏连着干了三盅乔家白。
只是让贾琏当下心有忧虑的是。
只能委屈采儿姑娘,让她在官船上面尽可能地不要露面,不然传回神京凤辣子的耳中,那就不好了。
恰在此时,荣府的一位嬷嬷神色古怪地走进厅来,朝二爷请安后,奇道:“琏二爷,外面有一家子,说是二爷的亲戚,还说是二爷的舅家。”
“什么?爷甚么时候多出一个舅家来了?”贾琏举杯的手一顿,酒盅里的乔家白,差点没酒了出来。
我甚么时候多了个舅舅?是不是哪里来的撞客骗子,诳钱来了,贾琏如是想着。
蓦地,他想到大太太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弟弟,名字好象叫……对,邢忠!
却说另一边,盐院大门旁。
邢忠两口子手里提着粗麻布制成的大包小包,正满脸紧张之色盯紧盐院大门。
夫妇两人,一个心底里局促不安,另一位的心头,则是惴惴不安。
而于他们两人形成鲜果对比的,则是俏立在他们身后,惟一的闺女邢岫烟。
此时的邢岫烟,正自亭亭玉立地站着父母身后,瓜子脸形、柳眉杏眼,冰肌玉骨,神态悠然,目光恬淡。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上身是藕荷色印花交领长袄,白色交领袄子,水红长裙的颜色,已经被她洗得暗淡了许多。
一身旧衣,亦是丝毫掩饰不了她那高挑的身段儿,楚腰卫鬓。
邢忠家的回首望了一眼恬静的女儿,复又回过头来,忧心仲仲地问着邢忠:“当家的,你说的那个琏二公子,会不会愿意捎带我们一趟,这去神京的路途千里迢迢,咱们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了。”
“别人愿不愿意,咱们等一会儿便就知道,你当下问我,我怎么回答,我又不是人家肚子里面的蛔虫。”
邢忠心烦意乱地答着,在心里面长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名义上的舅舅,在对方国公府的哥儿眼里,根本不值当什么。
如若不是寺里突然间要收回房子,他们全家也用不着流落街头。
念及此处,邢忠回过头来,朝邢岫烟带着一丝怨言地问了一句:“闺女,你不是与那妙玉师太很是相熟吗?咋就不好言哀求一下人家,说不定你求一求师太,师太她一心软就应承下来,让我们一家子继续租住下去了。”
闻听此言,邢岫烟依然是一副娴静的模样,并没有多说什么,眼睛通透而明亮,如同一泓清泉。
倒是她的老娘这时接过话头来:“当家的,咱们家闺女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那位师太说过,好像是城里好几位富户,在上个月被京里来的大官给抄家杀头了,寺里的香火也就下降的厉害。
听妙玉师太说,她准备和她的师傅进京投奔她的师叔去,这才将寺院下面的那些屋子出手……”
恰在这时,林府的门子脸带笑意地行了出来,他的后面,则是带着审视目光的兴儿。
就在邢忠一家子被林府的门房与兴儿迎进门后。
薛大爷大咧咧地迈着八字步由街面行来。
他欲准备借着替贾琏送行,好好地与他吃上最后一次酒。
……
翌日,午时。
金陵燕子叽渡口码头。
手里握着钦差印信锦盒的陆慎、以及东平侯、王植等人将官船目送驶离码头,众人这才开始说笑着往金陵城的方向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