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染这才徐徐一缕淡笑:“嗯”
他哪里使了那么大的劲道,如何就至于让她凄惨哭号成那般模样?几乎整个司礼监的房盖都快被她的音量给掀了……那痛楚不该是他对她做的动作,而该是千刀万剐还差不多。
p芽心下便也不由得舒泰了许多,抹干了眼泪,端正坐直。
小妮子,竟然在他面前显露出这小小的傲然……司夜染偏首睨着她,勾了勾唇。
她有下文。
等不多久,果然兰芽清了清嗓子:“大人是赏罚分明的人,那小的忖着,大人方才的意思,是不是小的也算小小立了一功?”
司夜染真是毫不意外,慵懒哼了一声:“想要什么?说吧。”
兰芽这才笑了:“回大人,小的想去看看鸽子房!”
鸽子房位于宫禁西端,距离西苑不远。
司夜染吩咐息风带着方静言等一班少年先回灵济宫去,他自己只带着兰芽和初礼到了鸽子房。
下轿刚一进门儿,兰芽便被惊住。
但见这满院子的飞羽,无论是散放着飞在空中的,还是暂时圈在笼子里的,抑或是给悬在树上的,一见了司夜染来,竟然全都引颈望来,欢喜地扇动翅膀,放声高啼!
羽翼扇动光影,鸟声宛若高低起伏的奏鸣,司夜染就在这样别致的欢迎礼乐里,含笑翩然步向它们而去。
眼前此景,妙不可言。
司夜染立在飞羽当中,含笑伸手,登时便有许多鸟儿飞来,争抢着齐齐整整立在他手臂上。有个挤不下的彩羽鹦鹉,便心急火燎地站到了司夜染的头顶。
司夜染朗声大笑,抬眸望向已是呆了的兰芽,长眸微醉:“过来”
兰芽家里也养过鸟儿,不过是学嘴的八哥,就养在金漆笼子里吊在廊檐下。她欢喜了便去教它背两句诗,那鸟儿也总讨好地扇着翅膀喊“大小姐,大小姐!”
可是却与眼前不同。她养的是个玩意儿,是被强行泯灭了鸟类自由习性的宠物;而眼前的那般生动鲜活,依旧保持着它们来自原野山林的模样。它们与司夜染亲近,也并非是讨好,反倒更像是万类平等的由衷喜欢……
兰芽深吸口气,不知怎地,就是压不住鼻子里一丝欢喜的酸涩。
她屏息悄然走过去,怕打破了那一片自然的妙趣。司夜染含笑挑了挑眉,自然地将他臂上一只最好看的翠羽红嘴黄肚皮的鸟儿端在指尖儿,然后搁在她手上。
那小东西有些不安心地转着黑眼珠儿打量她,而她也紧张到不敢呼吸,惊喜地享受这一刻的妙趣。
司夜染看着这一幕,无声微笑。
鸽子房伺候的内监们连忙都一股脑跑出来,呼啦啦给司夜染请安。见那位公子正开心,便都凑上来说吉祥话儿:“这满园子的鸟儿,说也奇了,就都是最听司公公的话!每每见了司公公来,便欢喜得什么似的。”
一个老内监指着司夜染肩头那只硕大的金雕说:“就比如这小金吧,平素逮谁咬谁,就算咱们喂食也跑不掉……可是一见大人来,它便乖顺得跟个小鸡子似的,毛儿都顺了!”
司夜染但笑不语,目光只不远不近地滑过兰芽面庞。
兰芽小心托着彩羽的鸟儿,悄然侧眸去瞧他——不想两人目光狭路相撞,兰芽一颤,手上的小鸟受惊,扑啦啦飞走了。
兰芽懊恼跺脚,却追不回来。司夜染笑容便更融开,仿佛收不住了。
兰芽便更窘,恨不得抱着树干爬上去将鸟儿给追回来。看她姿态实在太不雅,司夜染只得无奈嘬唇轻哨。悠扬一声,那鸟儿便似得了号令,扭头朝兰芽飞了回来……
失而复得,欢喜便加了倍。兰芽开心笑着,妙目情不自禁转向司夜染去。
他立在葳蕤树影间、衬以飞羽啁啾,像个——美得无法用人言形容的,妖精。
欢喜总是短暂,两人转了一圈便出了鸽子房。
回到轿子里,司夜染便又是清冷模样,吩咐轿夫直回灵济宫。
兰芽心便也沉下来,小心道:“大人竟会驯鸟,且是此间高手。”
“嗯。”司夜染只答一字,并不多说。
兰芽不甘,扭头望过去:“大人为何会驯鸟?”
司夜染淡淡望她一眼:“我曾经在鸽子房当差,办的就是替皇上驯鸟的差事。手段也都是跟着师父学的,是鸽子房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兰芽鼓了鼓唇,使劲忍住了,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