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宝娘苦涩一笑:“家母死于士族之手,婢子……也被害了一辈子!”她眼中流露出极深的怨毒,但很快又隐去,摇头道,“婢子确实有借助娘娘的信任,为家母报仇之念。不过,婢子建议娘娘不要接近任何士族,绝无私心!婢子说句诛心之言:陛下表面上对士族再信任再笼络,终究也是防备他们的!所以单贵妃与李美人这些人,再年轻美貌,在陛下眼中,到底是玩物!她们挑衅娘娘,陛下不管,无非是因为一来她们有分寸,没落过把柄;二来,也是给她们背后的士族体面!”
仇皇后听到“害了一辈子”,忽然之间就想到了女儿闻余兰——闻余兰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这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了,这位咸安公主,又何尝不是被害了一辈子?
可害了她一辈子的那个贱人范氏的骨血,还养在长乐殿里,仇皇后还得小心翼翼的照顾……
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皇后心头!
皇后禁不住道:“我相信你!”
孙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看着仇皇后眼中隐隐的泪花,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婢子谢娘娘信任!”仇宝娘转过身,擦了眼泪,又恢复了常色,沉声道,“那么容婢子斗胆,说一下娘娘如今该做的事儿!”
她这话措辞其实不是很客气,很有说教皇后的意思,不是下人该用的话语。但仇皇后性情本来就比较温和,现在心情又震荡,所以根本没在意,还道:“姑姑尽管说!”
“您应该马上派人把单贵妃今日的挑衅记下来,传给陛下!”仇宝娘道,“宁王固然已经奉诏南下,但留守帝都的还有柳将军!”
“为何不找薄喜而是柳将军?”孙默忽然问。
这次倒不是他故意找麻烦,而是他真的有疑惑,“宁王出京后,柳将军跟薄大人、顾大人商议后,下令全城戒严……娘娘这会召见他,不如召见就在前朝处置政事的薄大人便捷——若晚了传消息,万一被单贵妃那边恶人先告状……”
仇宝娘平静的道:“单贵妃那边先告状不了!今儿个她为了压住皇后娘娘,话太多了点,言多必失!她今日失口虽然就那么几句,但稍加转述,句句都可大做文章!所以锦绣端木要代她告状,也得好好费一番心思整理措辞!”
“至于为什么找柳将军传话而不是薄大人,一来柳将军与陛下、皇后娘娘相识早于薄大人,柳将军甚至可以说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他来传信,容易勾起陛下的旧情之念!二来,柳将军负责的乃是戍卫事,薄大人负责的可是政事!”
她看着孙默,一字字道,“孙公公您觉得,眼下陛下不在京里,西南又才战败,这时候,这两位传信去西南,陛下是听说柳将军的信到了重视,还是薄大人的信重视?!心里有了重视,看起信来才能慎重考虑……要的,就是陛下的慎重考虑!”
不慎重考虑怎么会多想?!
孙默吐了口气,执着拂尘的手朝仇宝娘拱了再拱,愧然道:“我不如姑姑!”
“孙公公客气了,我也是早年吃了类似的苦头,所以才比公公多想到一点。”仇宝娘敷衍了他一句,好让他下台,转而向仇皇后道,“陛下亲征西南,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后方胡闹——单贵妃以为她可以靠一句胡闹蒙混过关?却不知道这天下的事情,很多都是不能胡闹、哪怕她美貌如花又有身孕也一样!”
仇皇后闭了闭眼,睁开时,眸色沉沉,寒如深潭,她缓缓问:“……信,要怎么说?”
“娘娘只要告诉陛下,您还在派人打听宁王为何忽然离京时,单贵妃就跑过来说西南兵败、怕陛下不好了,迫着您下懿旨令季去病师徒速赴西南就是了。”仇宝娘淡淡的道,“这本来就是真话不是吗?”
“这样陛下会怎么处置单贵妃?”仇皇后转头让孙默去铺纸研墨,回过头来,轻声问。
仇宝娘摇头:“眼下战事不顺,陛下不会在这眼节骨上分心后宫之事的。”
顿了顿,仇宝娘淡然一笑,“但娘娘您主持六宫,处置妃嫔,不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