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不错,明天多拿几颗。”
“嗯。”
国子监。
时隔多日终于又是许绰讲课,裴液来到初次入学时来过的那间大学堂,今日他到得颇早,学堂中人还稀稀拉拉。这节仍没有方继道,下午那节才能见到他,裴液便在第二排边上坐下,端正地摆放好书本。
其实他脑子里还是想着那门颇具魅力的新剑,那种新冷的感觉令他有些爱不释手,今日一直想象着它对敌的不同样子。
但很快一种不算陌生的议论再度进入了耳中。
“。哪有什么进展。我昨夜刚去了五云楼,生意依然红火得很,还和赵舵主打了照面,人家七生的大修者,还问我鱼汤咸淡合不合口呢。”
“竟然一点儿也不慌吗?”
“要不说是大将风范,这事情放我身上,早终日忧忧了,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大拿啊。”
“其实想想也知道,这太平漕帮能在神京扎根铺开,红红火火、如日中天。几個人就想推翻未免天方夜谭。”有人道,“你们看这几天院里,那几位青紫公子、五陵子弟,谁不是嗤之以鼻。瞧他们态度,你就知道这事情在朝堂上是个什么走向了。”
“狄大人当日喊得很响,引得大家都去看,这几天一瞧,原来是有雷无雨。”
“哈哈哈哈哈别说,我昨夜还去西池瞧了瞧‘十日宴’的热闹,远远见了那位大龙头一眼——那是真的‘气度雄淡,面如平湖’,你们不去瞧瞧,真是不懂书中所写是何等人物!”
“。”
这种议论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裴液这些天差不多也分出他们的来由。有的是天然立场相左,他们就站在南衙一方,谈及这被孤立的三人自然是冷嘲热讽;
有的是路人议论,如今几天过去,太平漕帮声势愈盛,十日宴里权贵迎接来去纷纷,颇有“举京皆助”之感,尤其【太平鹧鸪】丘天雨,岿然不动般的十日宴给神京带来一股豪阔鲜明的江湖气,神京历来赏英雄,对比之下查案三人自然黯淡无光。
还有投机取巧、见风使舵之徒,趁着冲突踩一脚对面,巴结一番身旁权贵,不一而足。
这种声音难免坏了心情,裴液从剑思中脱出来,此时学堂已几乎坐满了,裴液这回认出不少同级的熟悉面孔就在这时一袭淡蓝如白的绸衫少女抱着书本走了进来,立定环顾了一周学堂,目光还是落在裴液旁边的座位上:“这位同窗,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
“啊,没。”
“多谢。”
少女一颔首,敛裾端正地坐了下来,出身名门的气质教养颇为鹤立鸡群。但她却不像裴液所见的卢岫那样仿佛来自一个高处的世界,而是更像某种家学氤氲的书香门第。
裴液其实认得这位宛如同龄的少女,那正是在同级的课堂里,她同样总坐前一二排,因为年纪相仿、姿容独胜,令他有所印象。
而裴液很清楚地感知出来,随着她的落座,有些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有些人收起了声音,有些人则变得温文尔雅起来。
这时却见她低头理了一理书本,回头清晰道:“诸位同窗好,前旬几位师长都留了文章,完成之人可以写好名目交在我这里。”
裴液一怔,学堂中也顿时一静,然后很快有人整领敛衣走了过来,一本本经折按照次序递交,交付之人全都十分礼貌地躬身行礼,无不低声留下一句“辛苦长孙同窗”或“烦请长孙同窗递交”。
这位少女也一一回礼。
不多时其人桌上就多出来三摞大小不一的折子,少女有些费力地将最重的一摞挪到地上,而裴液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望着这些一本本小册一样的东西,前几课他没来,也就不知道他们是在交什么,尤其那最重一摞,其中最薄的一本也有十五六页的样子,不知是哪位教习所留。
而看着再无人前来交付,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位同窗。”
“嗯?”少女有些惊讶地回过一双温润明亮的眸子。
“那个,我这里有一份给许绰博士的作业,是。论孔子君臣之道的,不知道你收不收?”裴液有些犹豫地问道。
“收的,同窗,交给我便好。”少女认真一颔首。
“哦哦,那就好。”裴液连忙往包中去翻那张用大字写了三分之一的白纸,一边笑道,“我前几课没来,都不知道你们交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