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一杯酒下肚,并未觉得怎样。
喉咙处辣辣的,顺着食管往下,吞入腹中之后,也是辣辣的。
可她仍旧很清醒。
大约是因为这南方的酒杯,比北方都要小上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给自己倒第二杯,而是继续老实的吃菜、用饭。
一直到用膳结束,她才终于觉得酒气有些上脑,眼前有一点点晃,脚下有一点点飘。
可她还是好清醒。
于是离开之前,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次裴宥倒没拦,只眼眸略沉地盯着她将一杯酒倒下肚,利落地将酒盏一放:“走吧!”
酒气上脑,脑子自然也是飘的,脑子一飘,心情便放松许多。
“我不想回官驿。”酒后的声音也是软的,温凝站在酒楼门口,噙着水漾的眸光望向身边人,“我想逛一逛,看看这岭南的城镇,与江南的城镇有何区别,可以吗?”
岭南的城镇,与江南的城镇当然大为不同。
江南水乡,处处透着诗情画意般的秀美;岭南与番邦接壤,受外来文化的影响,房屋另有一番特色。
连街道上卖的东西都大相径庭。
温凝清醒得很,知道自己一身男装,没有去拉裴宥的袖子,而是不远不近地与他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那些小玩意儿她也只是看看而已,并不像在江南时,见着一个新奇的就想买。
一条主街不长,很快就逛完了,她的手上空空,裴宥倒是满载而归。
一路上许多人过来打招呼,向他行当地特色的谢礼,裴宥会客气地回礼,有几个孩子非往他怀里塞了几个小玩意儿,他无法拒绝,便挂在了手上。
主街都走到头了,再往前,就僻静得很。
他们来时是乘的马车,温凝不提这一茬,只回头望着裴宥道:“我不认识路,你走前面?”
裴宥往她已然飞红的脸颊上扫了一眼,没有拒绝,独自往前走。
温凝自然跟上。
只是走了几个拐角,她在后面轻声喊他:“裴宥,我有点累,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可以吗?”
温凝坐在一处书局门口的台阶上。书局的门自然是关着的,街道上偶有一盏灯笼,她眨巴着眼望着他,眼底闪着轻细的光。
裴宥脚步顿了顿。
默了须臾,才往回走几步。
“温凝,一定要在这里吗?”声色淡淡,面色亦淡淡。
温凝看了看四周,他可能觉得坐在地上不雅?而且这街道虽僻静,难免有人经过。
要不……还是找个无人的小巷子?
温凝也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顾地往侧街的巷子里钻。
“温凝。”裴宥在身后喊她。
温凝顿了顿步子,回过头:“裴宥,我有话想同你说。”
裴宥的身形微微一僵。
这夜没有月光,巷子里只有主街隐隐透来的低沉光线,却仍旧能看出他眸底的晦暗。
“我并不想在这种地方与你说什么。”裴宥转头就走。
“那我们边走边说?”温凝软绵绵地跟上。
裴宥的脚步又停下,转过身,神色沉下来,声音也沉下来:“你想与我说什么?”
温凝站在原地,对上裴宥阒黑的眼,心跳一下子窜起来。
果然……那酒杯太小,她刚刚应该多喝两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