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除去方氏头先那声言色皆厉的怒斥,四下竟再无人言语。
独堂下的美妇人瑟瑟发抖,泣泪不止,背上满是鞭笞过后的血痕:她生产不久,本就体弱。此刻唇色青紫,浑身浴血,更眼见得便要厥过去。
却,仍是暗自攥紧了双拳。
任由指甲陷进肉里,只兀自睁大一双泪眼,定定望向自己的丈夫。
“殿下……”谢婉茹声若蚊蝇,“妾知错了。”
眼睫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不堪重负,和着泪一并落下。
她不停地重复这句“知错”,却始终不说自己哪里做错。
究竟是错在不该带着魏璟去探望自己的妹妹,还是不该去叫太医、把事情闹大,于她而言,她似乎只是在做着“认错”这件事,麻木地重复着低头的过程而已。
魏晟不错眼地盯着她,面色紧绷、不发一语。
而方氏怀中的魏璟这会儿早已哭得声嘶力竭,哭得直打嗝,仍伸手要娘亲抱。
方氏原还有心逗弄他两下,见他着实是个带不亲的,脸色一时也有些难看。
只不过,看在他皇长孙的名头上——
“谢氏德行有亏,屡教不改,”她神情微敛,侧头望向身边人,“夫君,阿璟是我王府长子,又颇得陛下看重,岂能与他生母一般,同朝华宫中……那不三不四之人过从甚密,如今,平白搅出些祸事来,累得夫君忧心。不如今后,便容阿璟在妾膝下教养。”
“殿下,妾知错……”
堂下,谢婉茹原本木然的神情忽的一僵。
似不敢置信,满目荒唐,她怔怔抬起头来。
对上魏晟沉思间拧紧的眉头,却未语泪先流。
“殿下,求您开恩……求您开恩。”
后背疼得几乎要裂开,鲜血濡湿了她的衣裙。
她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却仍咬紧牙关、膝行几步跪在魏晟跟前,不住地磕头。
“殿下,”她嘶声说,“是我错了,妾错了……求您,您不要抢走阿璟,不要抢走他……他才六个月大,他还不会叫娘呢……”
魏晟垂眸不语。
她只好咬牙,又转而向一旁冷眼旁观的方氏磕头。
直至额头磕出血来,仍不敢停下。
只拼命地、几乎口不择言地说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她双目失神,嘴里仍轻声喃喃,“我不该对殿下有爱慕觊觎之心,不该妄想攀附殿下出宫,不该处心积虑做了殿下的妾室,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
“我本不过是罪臣之女,身无长物,我不过是做奴婢的命,却痴心妄想要做主子……”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名冠上京的谢家贵女。
上门愿求娶她为妇的世家公子,几乎踏破家中门槛。
世人皆以为她眼高于顶,连右丞家的三公子一心求娶、许以重聘,也不予半分颜色。
可只她一人知道啊。
她不愿嫁人,只因早有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