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时,他指上一停,忽然感到身周的秋夜冷雨更萧瑟了一丝。
无烛小院之中。
“嗯?”
他猛地按剑向庄园深处看去。
明光顿时流满了屋子,与此同时,窗外雨声一静,竟然就此消失。
“总得有个根据。”
他真心实意地感到些庆幸,但另一种情绪又令他再次怔怔望向了天空。
铁铸半面所刻之环早已被微弱的荧光充满,环心圆点也在此时缓缓亮了起来,明净透彻,犹如一枚小星。
黑袍男人收回手,盯着这枚珠子安静了一会儿,手腕轻轻一翻将其收了起来。
过了会儿,她又道:“不知今夜能不能见到【照幽】。”
但男人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轮椅上的男子已没有半点声息。
安藏对她轻轻一抬手背,石簪雪没再说下去。
两人同时止住了步子,前方,那巨大的庄园在夜雨中伏如巨兽。
————
仙人台。
四层是一样的安静深寂,一株灯火隔在窗纱之中,映出的身影气质如枭。
蒲怀梦从黑暗中推门走进来,脚步同样没有声音。
无洞只稍微抬了下眸,阖上后继续一言不发,室中仍然寂如绷弦。
这位鹤检仿佛永远不需要休息,蒲怀梦每次进来,他都只在做三件事——翻查、记录、沉思。桌旁的案卷早已堆成小山,但仍然分门别类一丝不苟,这位年过半百的鹤检面上也早有了疲色,一双利眸却从来没有丝毫迟滞。
但今夜,他面前的案上却没有案卷,光棱的案面上只摆着一柄剑,无洞低头在它面前静坐。
“雨势很好,希望他们今夜来。”蒲怀梦低声道,这位天才术士依然是认真微呆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阵盘,“雾会多些。”
“会来的。”无洞声音沙哑。
蒲怀梦没再说话,也在一旁坐下来,目光认真地盯着案上那柄剑。
确实是一柄沉奇而美的兵刃。
柄长七寸,剑长三尺六,柄鞘剑如铸一体,三色斜蜒,由上到下,醇黄、玉灰、玄红,俱是沉色,分界亦不突兀,虽多彩而不杂不艳,是精润之中藏一雄奇之气度,犹如美人仗槊。
无洞确实从不对任何人抱以十成十的信任,他最后给李蔚如的短笺依然是“想必不会再来”,但在另一边,他从来没有放弃过面对三阶宗师的准备。
两天之前,他看着少年持剑驰马的身影离开博望,就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
戏面在摊位上消失,小贩刚好是欢死楼的外线,而他所在的齐云商会,刚好牵扯到一些若有若无的烛世教相关。
那少年一定会去的。
明剑主也一定会离开。
无洞没有阻拦,也不认为在明剑主的遮翼下,他出了博望就会被摘了果子。
他只把这视为一个信号,而这片战场,是在博望城之中。
李蔚如已在玄门多年,是位很不错的宗师,也多半身份干净,但无洞从来不会把一切计划寄托在这样一个几面之缘的人身上。
这位掌门足以监察到一二阶之宗师的进入,这件事情瞧来也确实应在第一阶止住,但万一真的来了第三阶的玄门呢?
那他就是足以在悄无声息间带走一切。
预估将要面对敌人的上下限,是无洞进入博望后第一件做的事。
他在进仙人台大门之前就见过了骆德锋与尚怀通,他仔细瞧了这位旧日剑魁涣散的双眼,那时他膝上就放着一柄剑,完好的那只手颤抖着远离它,如避蛇蝎。
无洞在与他们倚墙交谈的时候,如不在意地以案上这柄剑轻轻敲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