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湘君再怎么厉害,到底还是需要个着力点;殿下只消将云暘公主给除了,她一旦失去了拥立之人,便不足为惧。」
「我知道。」聿琤起身,居高临下的检视着沙盘。「父皇对国舅仍然忌惮着,到都庆府之前都是咱们的下手机会……派遣去的禁军有多少为咱们所用?」
「除了谷家的亲卫与少数女兵之外,全听命于殿下。」
聿琤眸子登时变得锐利,「国舅的兵马虽麻烦,要是让聿珏死在咱们境内,反而要损及我朝威信……传我諭令,让戍守兰州的兵马先行出关去给国舅缓上一缓,待聿珏一踏上边境,即刻动手!」
「这……殿下难道不担心弄巧成拙?」使者若葬身在西荻,莫不是要与西荻兴战么?
聿琤却是一笑,「就因为西荻目前朝中势力一分为二,这才能为本宫所用;王妃企盼着咱们出手介入,刘咸又作何感想呢?此时他们两方相斗尚未有个结果,咱们大军困于辽阳,他们也难有作为,依我看来,现在正是假借西荻名义除去聿珏的良机。」
傅迎春恍然大悟,对聿琤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殿下说得是,傅某即刻差人去办。」
傅迎春离去之后,独留聿琤一人待在沙盘前,她睥睨着盘中象徵聿珏一行的棋子,一掌捧起黄沙,细沙穿过指缝,一点一滴的,将那枚棋子完全掩盖。
「聿珏……永别了。」
*
聿珏衔命出使,沿途净拣官道而行;由于受太子明令兼程赶路,又因队伍浩荡,沿途过城而不入,歇息坐卧,不是在车内,便是帐篷。
以往官员出使,行途之间皆以驛站为居,然则聿珏乃云暘公主,地位甚尊,帐篷安排比照都城错落之法,朱红圆帐居中,外设内城,连帐三十座,谷家的亲信与苑以菡所率之女兵皆错落于此,次设外城,连帐七十五座,由太子所派之禁军侍卫驻扎保护。
「殿下,咱们此时已是过了兰州,明儿个再行,就要越过边界了。」
聿珏一边聆听着柳蒔松的稟告,嘴里吃着知更端上来的小点,她们一路上兼程赶路,以五百人的阵仗来说称得上飞快;她食不知味的嚼着,对他点点头,「明白了……以菡呢?」
「苑中郎将仍发落着女兵巡逻守卫事宜,安顿妥了就会过来。」
「那就好。」嚼着忽觉一阵喉乾,她咳了几声,接过知更送来的清水,小口小口的啜饮着。抬起眉,只见知更双颊凹陷,就连嘴唇也乾裂发红。「你也喝点儿?」
「这怎么行!这是给殿下您的……奴婢不渴!」
「说什么呢?咱们沿途补给不易,这路途遥远,又像行军一般的赶路,你又怎能不累不渴?哪!」聿珏对知更递出水囊,见她不敢接,聿珏只得板起脸来,「本宫叫你喝你就喝!路途还长着呢,我可不愿见你乾死在这片荒漠里。」
虽乘车輦,聿珏一路以眼,透过车窗见识了从繁华到荒芜的景象,纵然前途茫茫、路途颠沛,她不愿错过,一路行来更无怨言。
「你忘了本宫说过的话么?」
在生死之前,是没有身分尊卑之别的。
聿珏清楚,知更与画眉商量得来这次同行机会,乃是抱持着必死决心;在听了聿琤那毫不掩饰的企图后,她原本以为自己也当视死如归,却是在白鹤观里头给湘君彻底点醒了。
她不欲死。不仅如此,还得一心求活!
而身边这些亲信,纔是决定她生死的要角,缺一不可。
知更拗不过聿珏,庄重的跪下接受恩赐,「奴婢谢过殿下!」
见她终于乖乖听话,聿珏转而笑开,道:「等到咱们回京,本宫便也让你出嫁去,像画眉一样,不仅如此,我还要亲自替你们俩主婚。」
知更喝没几口,全因聿珏这番话而呛咳出了大半!「咳、咳!殿下您……咳!」
「哟!咳出来多可惜?我是认真的,所以哪,你可得给我好生保重,知道否?」
她抹着泪,迎向聿珏的笑脸时,竟颇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眼前的聿珏,彷彿又回到了未出嫁前的淘气模样。
她无声点头,热泪盈眶。
「报!」是苑以菡。
聿珏搁下漆盘,苑以菡入帐篷时,禁军黄袍外的鳞甲还沾了不少沙尘与霜雪,她单膝伏地,「卑职参见殿下!内城女兵驻守巡逻业已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