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肉搏厮杀已经进行了小半个时辰。
按后世时间,下午三点多钟,被晒暖、踩软的地上蒸腾着血腥的白雾。
四百曹阵甲士,披挂着冷锻札甲,仿似黑潮涌来,如铁钉般楔入了曹阵前排中间的缺口。这些甲士与石钟葵所率的第一方阵的李兵相同,却也无人使矛,用的或亦是斧、锏等重兵器,或是百炼横刀,刀刃开血槽,在阳光下泛着青芒。——他们本非远战兵士,是近战的勇士!
“将军令:斩石钟葵、刘豹头者,赏十金、擢两级!”曹阵甲士呼声滚滚。
在带队军将的指挥下,这四百甲士组以锐阵,两翼向两边包抄,竟是借着刚投入战场的锐气,试图将冲锋最前的石钟葵及其所率的第一方阵包围,先给以致命一击。
石钟葵瞥见,前边不很远的曹阵弩车阵地上,十架弩车被曹兵推向本部的侧方。
他心知弩车一旦就位,必将带来更猛烈的打击。於是,他迅即招呼边上的几个军吏:“跟上俺,冲破敌阵,夺下弩车!”这几个军吏闻令而动,带上本火、本队余下的兵士,急速地靠拢到了石钟葵的身侧,形成一股锐不可挡的冲击力,如猛虎下山般向迎来的曹阵甲士杀去!
曹阵甲士的阵型尚未列成。
但当在曹阵这四百甲士最前的,自却是最勇悍的猛士,带头者是一条六尺余高的大汉,手持长斧,迎向石钟葵。双方瞬间交错,彼此躲过了对方的武器,身体碰撞在了一处,铁甲刮擦的声音刺耳!大汉力沉斧猛,回转再劈,石钟葵再度侧身闪开,斧刃擦过他的肩甲,带起一片火花,石钟葵趁其招式用老,大步赶至他的身边,金瓜锤砸落,中其胸铠!
大汉哼了声,身形微晃,却未倒下。
石钟葵再要砸时,这大汉后的曹阵甲士已合围而上,斧、锏齐举。石钟葵挥锤震开,左突右冲,逼退数人,却被这大汉觑得空当,斧锋再起,直劈石钟葵头顶。石钟葵急低头,锤柄上挑,格开斧刃,顺势横扫,锤头击中大汉腰侧。大汉痛吼出声,站立不稳,终是跌倒。
两个石钟葵的亲兵杀近,将这大汉的脑壳砸了个稀巴烂!
一场恶斗,双方没有通报姓名,这大汉叫甚么名字,石钟葵未曾知晓,然这条大汉,实是曹湛部中的有名悍将,去年打薛世雄部时,斩杀过薛世雄部的将校几员,攻河间城时,是先登的几将之一!其勇猛之名,窦军多闻。这时却命丧此地。四百曹阵甲士目睹此景,士气微挫。
石钟葵斗了已有半晌,与这大汉的这场恶斗又是提足了劲,不免力气有些不支,但良机不可错过,他鼓起余勇,奋力大呼:“破阵!夺弩车!”金瓜锤舞动,拼力前斗,杀向撤后的弩车。
可是被这大汉耽搁了这么会儿,曹阵后撤的弩车已经移动到了石钟葵等的侧后位置。
同时,这四百曹阵甲士,也已经对石钟葵等形成了半包围。
儿臂粗的弩矢带着劲风袭来!
前、前左、前右,此际俱是曹阵的甲士,跟随石钟葵冲阵的勇士们首先要格挡曹阵甲士的劈砍,对弩车的攒射就顾不上了。一架弩车六七杆弩矢,数十杆弩矢射到,石部勇士相继中之。
石钟葵带的第一方阵的勇士们,披挂的都有铠甲,箭矢、矛不怕,弩矢足能透甲!惨叫声在两边、后边不断响起,有的吏卒被弩矢贯穿,有的吏卒被弩矢钉在地上,血花纷溅。四百曹阵甲士士气大振,抓住时机,鼓噪着向前搏杀!石钟葵连毙数敌,却难掩部下伤亡惨重。
他目眦欲裂,犹要前斗,呼喝令中,应令的吏卒已寥寥无几。
抽空向两下一看,跟他冲阵的勇士们已稀稀拉拉!
在他脚下、在他身边,遍地是血迹斑斑的敌我尸首,断肢、残甲散落一地。
三四个曹阵甲士揉身围攻,石钟葵金瓜锤卷扫,击退两人,然被一斧砍中臂铠,鲜血渗出。他咬牙不退,锤头猛击,将一甲士砸翻。然围攻愈紧,他渐感力不从心,呼吸粗重,汗水浸透战铠。因臂伤加剧,他挥锤吃力,一杆弩矢贴着他的面甲飞过,疾风刮得他头皮发麻。
身后传来了他亲兵队正的叫声:“将军!打不进去了,先撤一撤吧!”
“撤你娘!跟老子冲!”
话音未落,又一支弩矢射至,中了他的左大腿。侧后曹阵弩车手的欢喜大叫传来:“中了!中这贼厮了!”弩矢尾部的铁链搅动,一下将石钟葵带倒,拖着他向后拉去!亏得亲兵队正拼死扑上,拽出了铁链,奋力将他拖至了一旁。石钟葵挣扎欲起,腿伤剧痛,难以站立。
亲兵队正急切地喊道:“将军,快先退一退吧!”
“主公令我等退了么?入你娘,从老子进战!敢言退者,斩!”石钟葵怒目圆睁,丢掉金瓜锤,捡了根铁锏,以之拄地,半跪着令道,血水顺着他多处的伤口,汩汩而下,染红了泥土。
喊杀声在后响彻,是其余部的勇士见状,舍命前冲,且刘豹头引领的第二、第三方阵的兵士亦已杀至。刘豹头分出吏卒一队,去夺侧后的曹军弩车阵地,自则亲率精卒,救援石钟葵。
……
如从半空中望下。
可见石钟葵、刘豹头等此际,已经突进了曹阵三四十步!但随着他们突进的越深入,在曹阵两翼不动的情况下,他们也愈孤军深入,弩矢如雨,砲车也再次启动,杀声震天,陷入苦战。
……
李军,中阵。
将台上,李善道嘿了声,说道:“毕竟是驰骋冀北,又其全军精锐在此,窦军士气尚存。看这势头,石钟葵、刘豹头虽勇,然窦阵坚固,一时间还是攻破不得。令,石、刘暂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