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一急,竟然又称陛下为姐夫起来。
这也难怪,她打小至今十几年来,一直都是称姐夫的。心里已深深印下了这个称呼。
陛下急忙用手势阻止了伽罗,又命徐妃退去众人,守在门外。
伽罗突然想放声大哭!
她觉得全身发冷,牙齿咯咯打战,一时,竟再也禁不住泪如雨下,哽咽道:“陛下,这,这是有人害陛下啊!”
明帝点点头,气力有些不支地说:“伽罗,所以朕想分别见见兄弟姐妹和左右近臣。朕想趁现在还算清醒,及早下诏,册立贤儿为储君……”
伽罗正在垂泪,一听此言便急了:“啊?陛下!陛下莫非糊涂了?”
“七妹的意思?”明帝疑问。
伽罗一时也顾不得斟酌言词了:“陛下,此话乃朝廷社稷大事,本不当伽罗插嘴的。可是,陛下,贤儿他,他只不过还是几岁的孩子,奸相如此心狠手毒,陛下若立贤儿为太子,恐怕……”
明帝悲戚地叹道:“七妹,朕心里明白。奸人既敢弑了贤儿的父皇母后,又岂能放过贤儿的性命?可是,朕只怕此身一死,大位虚旷,有人乘机乱中篡位。那时,贤儿一命恐怕仍旧还是不保啊!朕,朕是不甘心奸人诡计如此容易地得逞啊!”
“陛下,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考虑册立太弟,立老四为嗣?伽罗平素看鲁国公,虽外相木讷敦厚,实则却是极沉毅有度,而且文经武略俱是过人之人。”
明帝点头道:“伽罗果然识人!朕其实也想到他了。太祖当年曾有赞言说,‘成吾志者,必此儿也。’四弟深沉远识,若立他为储,或许果然不负朕之厚望。可是,当此大难之际,册谁为储,都必然凶多吉少啊。朕心想的是,若立贤儿为太子,再托四弟和于翼一并辅佐监政,即使奸相凶险歹毒,有四弟和贤儿的姑父于大人两人护卫贤儿,奸相也不敢公然下手吧?”
“陛下!臣妾以为,若立鲁国公为太子,至少还有胜出的可能。若立贤儿为太子,更是凶多吉少!陛下,无论从江山社稷计,还是生死攸关所虑,立鲁国公为储,毕竟比置一个几岁的孩子于风口浪尖要稳妥吧?”伽罗情怀忧虑地说。
“此话也有理。唉!七妹,老四当年若能得你为妻,你们二人相辅相成,朕就是死了,又有何患?”明帝转了话题。
“陛下,正因为鲁国公已为突厥大可汗的女婿,所以,有人就是想加害他,也必得有所顾及!”伽罗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明帝沉吟道:“嗯。也是这个理。朕再想想吧。七妹,朕今天召你进宫,是有事向七妹托付:朕,只怕以后再不能保护幼儿弱女了。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可怜的小安煦,小小的人儿,早早没了亲娘,今后,只怕又要没了亲爹……以后,还请七妹格外关爱照料她一些儿,将来,替她做主,找个好人家打发出去,也算让你九泉之下的大姐灵魂终得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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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权臣弑帝(5)
伽罗闻言,一时心痛如绞,嘴里说着:“陛下放心,安煦就是我亲生女儿。”脸上却扑簌簌地禁不住又滚下泪来。
明帝令宫监把小安煦、安熙,以及贤儿、贞儿、寔儿全都带了过来,要他们跪下给姨娘叩头。
伽罗一见几个孩子,一把搂在怀里,一时又想到大姐,再想到大姐夫终将不久于人世时,竟是万箭穿心一般:前后总共不到四年时间,先是父亲独孤信遇难,接着就是大姐独孤金罗被害,现如今,又轮到了贵为天子的大姐夫……最疼爱自己的三位亲人,竟然都是被奸相所害!
人生在世,有谁能承受得了如此接二连三的灾难?
伽罗把三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原以为,大姐死了,只要有大姐夫在,终有一天会有雪耻复仇的一天。哪里料到,仅有的一分希望,也要随着大姐夫离去而破灭,直觉得万念俱灰,一时哭得喉哽声咽,天旋地转起来……
伽罗搂着几个孩子在侧殿哭得泪人儿一般时,宇文邕也已奉诏进宫了。
四弟来到床前时,明帝一面紧紧握着他的手,一面气喘吁吁地嘱托身后之事:“四弟,奸相心毒手辣,篡逆之心昭显。太祖遗业决不能让豺狼之辈轻易窃取。兄今欲将朝廷社稷万千重担交付与你,四弟切记:凡事不可操之过切,必当先保全性命,而后才能保全太祖基业!切记忍辱负重。机运未到,三年五年也不可轻举妄动……要及早娶回突厥公主,有突厥汗国做靠山,奸相便不敢对四弟轻举妄动……”
宇文邕一面点头谨遵,一面早已悲愤难抑、泗涕满脸了……
宏丽辉煌的太师府内。
一身常服的晋国公宇文护坐在铺着厚厚锦垫的太师椅上,双目微合,眉头微蹙。
随着一股沁人的芳香,他虽未睁眼,也知道是自己最心爱的姬妾紫蕊夫人来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仍旧微合着双目。
紫蕊一面轻唤了一声“夫君”,一面从他的背后轻轻两手揽着他,莺声燕语地悄问:“夫君,你猜猜,今天紫蕊穿的衣裙是什么颜色?”
宇文护用手摸了摸,猜了几次,都不是,末了,又猜:“黄的?”
紫蕊有些娇嗔地说:“哎呀夫君,紫蕊怎么能有福分穿黄色的衣裙哪!等太师有一天做了皇帝,册封紫蕊为贵妃后,紫蕊才有福分着黄戴冠呢!”
宇文护闻言默然无语。
紫蕊感觉到了宇文护的沉郁,拿自己的香腮贴了贴宇文护的脸,微微一笑,一面用柔软的手儿温柔地抚按着宇文护的额头和眉骨、脊背和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