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樱说:“送死我也认了,反正我终归难免一死!”
骄儿说:“西夏是个荒凉的边陲小国,那儿的人野蛮,没文化。让你去是害你,你快解开我穴道,横竖我一个人去死。到松州,见了耶律延禧那个昏君,我一定痛斥他!”
西樱开始往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换穿公主服装。她说:“就由我来痛斥他好了!”
骄儿说:“不行,你这样干太危险,会赔上性命的!你快解开我的穴道,不然我可大声喊人了!”
西樱把一块香巾塞进骄儿嘴里说:“姐姐,你先躺这儿歇一会儿,就成全西樱这一回。西樱这不是在瞎胡闹,是在完成部族的使命!”
西樱三下五除二换穿上契丹公主的服装,然后在桌子旁边坐下来,点燃桌上的蜡烛,展开桌上骄儿用来画画的宣纸,研几下砚台里的墨,执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起来。过了一会儿,西樱放下笔,再走到骄儿身边的时候,双眼已含满泪。她说:“骄儿姐,西樱要上路了,该说得话,我写下了,你给大石哥看一下。告诉他,西樱真羡慕你们,祝你们幸福,也请你们多珍重!”西樱说完向门外走去。在她离开寝帐的一刹那,骄儿看见西樱眼里落下一串泪珠儿。
耶律大石听完骄儿的话,马上走到桌前。桌上,放着耶律大石在师父西伯那儿见过的图幅和六块金币。图幅和金币的下面,放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耶律大石轻轻拿起桌上的宣纸,那手他十分熟悉的秀气而隽永的小楷字映入他的眼里:
大石兄、骄儿姐,临行前,我决定把一直隐瞒多年,现在到了该告诉你们的一切都说给你们。
我是大辽国西北部一个遥远的部族——西族酋长西老的女儿,父亲西伯其实是我们部族的执事。很多年以前,那时耶律延禧还没继承皇位,刚当上大辽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因为我们部族上年受百年难遇的白灾,没向朝廷交税和贡品,耶律延禧率军队灭了我们的部族。西伯师父带着我到离部族住地50里远的神山为我做再生礼,才躲过了此劫。
那天黄昏我们回到部族住地,看到的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整个部族住地一片火海、血海。族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每个人的身上都中了箭,伤口处往外浸着血。父亲西老被捆绑在一棵柏树上,身中数不清的箭,却还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我和西伯回来。父亲告诉西伯,500年前,部族的祖先就占卜出部族将来会有一场屠族之灾,并下了魔咒,屠我部族之人的种族,也逃不掉灭族的命运,并且后果会比我们西族更凄惨。父亲告诉西伯:既然西樱你俩侥幸活下来,就要为报灭族之仇而活着,不能心生他念。什么时候把灭我西族人的罪魁祸首耶律延禧杀死,完成绝杀令,到那时生死去留再由你们自己决定……说到这儿,大石兄可能一切都明白了,我就不再多言。
今天,我替骄儿姐远嫁西夏,一方面是替骄儿姐与大石哥考虑。你们既是中京国子监同窗,又曾经患难与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师父西伯曾为大石哥占卜过,大石哥有帝王之相,必得天地人神共助。再说,骄儿姐的出现,打破了我以前曾有过的痴心妄想。我是个为部族雪恨而生,为部族雪恨而死的人,我的命属于我的部族,怎么能心生他念呢?!另一方面,我是看准了灭族仇人耶律延禧将在松州出现的机会。师父西伯为完成酋长的绝杀令,不惜以身试刀锋,落得遍体鳞伤、舌头被割、生不如死的结果。我西樱不能苟且偷生,被死去的部族人痛恨,被师父西伯唾骂。我要抓住这次机会,绝杀天祚帝,为部族报仇雪恨。当然,请你们放心,这次无论成功与失败,天塌下来都由我西樱一人承担,绝不会牵连你们。
大石兄,骄儿姐,话说得再多,也会有无语的时候;再遥远的路途,也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对于你们对我的恩情,我就不多说了,今天西樱是慷慨赴死,无论成功与失败,绝无生还之理。西樱临行前有两个心愿说给大石哥和骄儿姐:一是师父西伯还关在皇宫的天牢里,那里有朝廷御林军把守,看管极严。如果有可能,请师兄想办法把师父救出来。我把师父交给我的图幅和金币放在桌上,请师兄把这些交给师父。假如救不出师父,东西就由大石兄保管,留个纪念。二是将来一旦你们路过西族故地,替西樱在西族人亡灵前祭奠一番,烧上几张纸。告诉他们,西樱没忘族人的鲜血和仇恨,无论结果如何,我会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耶律大石看完信眼睛摸糊了,骄儿干脆擦着眼泪泣不成声。
耶律大石把信叠起来放好,说:“西樱这是白白送死!耶律俊一定会陪着皇上到松州,一见去的不是你,他们肯定会加强戒备。”
骄儿:“这儿离松州多远?”
耶律大石:“五天的路程。”
骄儿:“我们骑快马紧追或许还来得及!”
耶律大石叹息说:“追赶上还能怎样?用你换下西樱?也不成。”
骄儿眼睛转了转说:“当今正是战乱年月,大辽国君昏臣奸,豺狼当道,对这样的朝廷不值得忠诚。干脆我们带一支人马装扮成土匪,抢了婚车算了。留一个活口回去报信,其余的都杀了,把西樱劫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皇上也怪罪不着你!”
耶律大石抬手狠擂一下桌子说:“就这样办,我们马上走!”
第3节
平州通往松州的土路上,一支装束奇特的马队在疾驰。远处树林边,一个宫廷装束的人手里拄着一只拐仗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马队在宫廷装束的人身边停下来,左雄与路人打招呼说:“哎!看见一辆六匹马拉的轿车从这儿路过吗?”
宫廷装束的人惊恐万状地打量着马队说:“你们……也找皇宫送亲车?晚了,被人劫了!”
一身匪首打扮的耶律大石从马上下来,走到宫廷装束的人面前说:“这么说,送亲车被抢了?”
宫廷装束的人看着耶律大石说:“千真万确,就在后边的那片树林里被一伙人给抢了,看上去好像是西边大食国或花刺子模国的人,反正就是这条道上常走得那类商队。拦住我们问是干什么的,我们说是朝廷送往西夏国的婚车,车里坐着成安公主。为首的大胡子嘿嘿笑,说:‘正好抢回去给咱国王当王后!’钦差大人站出来阻拦,被大胡子手起一刀就给砍了,他的手下人劫持车马向远处跑去。”
耶律大石盯着宫廷装束的人:“你是什么人?别人死的死,遭抢的遭抢,偏偏你一个活下来?”
宫廷装束的人哭丧着脸说:“我是宫里的马车夫,叫萧阿六。我赶着车的时候,听这伙强人议论说,出这片松林,只留下公主和宫女,其余的人全部杀了灭口。我就边走边留心看,到了一处林木密集处,我扔下手中的鞭子,跳下车就往树林里钻。侥幸逃一条命,我现在要到松州去,皇上还等在那儿,我要去报个信儿。”
耶律大石让一名骑马的士兵下马,然后对萧阿六说:“看你不像坏人,这匹马送你,到松州报信吧!”
萧阿六点头哈腰地连连道谢,骑上马转身问耶律大石:“大王,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耶律大石:“我们四海为家,没山头,你快去松州报信,晚了低估你也活不成!”
萧阿六千恩万谢地催马疾驰而去。
耶律大石、骄儿、左雄等人停在那里目送萧阿六远去。
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