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可不肯定是否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芬恩说。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飞回华盛顿。”那个人说:“我们局的Falcon飞机在外面等着。”
“谢谢。我一直想去拜访一个人。我明天回去。”
“好吧。你忙去吧,下次见。”
芬恩想:我是得去忙了。
那些人走了。芬恩租了一辆车,向底特律郊外驶去。途中,他在路边一个商场外停下来,从背包中拿出一张地图和一份贴着照片的资料。照片上的男人六十三岁,秃顶,身上有几处正在褪色的纹身,名叫丹·罗斯。
这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不过,哈里·芬恩的名字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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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酷如石 第三章(1)
关节炎。更糟糕的是这该死的狼疮。它们是可爱的一对,完美地同步折磨罗斯,让他的生活痛苦到极点。每根骨头都在吱吱作响,每条肌腱都在尖叫。他做出的每个动作,仿佛都是在让一头驴踢打他的五脏六腑。但他继续活动。因为如果停下来,他就再也无法活动了。他吞下几颗不该吃的药丸,在光秃秃的苍白脑袋上扣上一顶球帽,拉下帽沿遮住眼睛,然后戴上一副太阳镜。他从来不愿意别人看到他在看什么,也从来不想让别人看清楚他的样子。
他钻进汽车,开车去商店。路上,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他感觉良好起来。或者,至少几个小时之内,他会感觉良好。
“谢谢您,罗斯先生。”店员看着信用卡上的名字说。然后,他把信用卡和罗斯买的东西一同递还给他:“祝您愉快。”
“我已经不再有愉快的日子了。”罗斯回答说:“我只有剩下的日子。”
店员瞥了一眼那顶扣在秃头上的帽子。
罗斯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就说:“不是癌症。如果是癌症就好了。快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店员二十刚出头,当然正是生命力旺盛的时候。他看上去根本不明白罗斯的意思,只好尴尬地点点头,转身接待另一位顾客去了。
罗斯从商店出来,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不用为钱担心。山姆大叔把他的老年生活照顾得很好。他领着最高等级的退休金,健康保险费也是最高等级的。这是联邦政府做的好事之一。在他看来,他们做的这种好事不多。现在,他只有时间了。这是他最不知道该如何打发的东西。现在做什么?回家去无所事事?还是到当地那家熟食店去吃午饭?他可以在那里填饱肚子、看娱乐和体育电视网的节目,还可以和那些不可能喜欢上他的漂亮女服务员*。但他仍然可以做梦,不是吗?梦想女人对他投怀送抱的日子。
他不得不承认,这已经不算什么生活。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漫无目标地四处张望。即使到今天,他仍然无法克服那种本能的冲动,总想看看是否有人跟踪他。如果过去一直有人想杀你,你就会变成这样。不过,上帝啊,他曾那么喜欢那种感觉。现在可真他妈讨厌。在他的这种“金色”岁月的每个难熬的日子里,他都进退两难,需要艰难地决定是回家还是去熟食店。三十多年前,他每个月都在不同的国家。不管怎么说,至少高峰期是这样。他总是说,从机翼上看世界,这个地球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不选择祈祷就(选择?)拿起武器。他脸上露出一个怀旧的笑容。现在,他只剩下这些了,只有回忆和他做伴。还有这该死的狼疮。我猜上帝终究还是存在的。真该死,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不幸的是,尽管罗斯的观察技能仍然很好,却再也不是准确无误。街区那头,哈里·芬恩正坐在他租来的汽车里仔细观察着这位独特的罗斯先生。丹,准备上哪里去?熟食店还是回家?熟食店还是回家?你的黄昏岁月可真漫长啊。
芬恩多次观察过丹·罗斯这个做内心决定的过程。大约有四分之三的时候,罗斯最后都选择了去熟食店,而不是回家。这个比例今天仍然有效。罗斯转身顺着大街往前走,走进Edsel熟食店。从门上的标牌可以看出,这家熟食店1954年开张,而且生意一直很火。这说明它远比那款让人沮丧的汽车(当初店名就是根据这款福特汽车的名字Edsel取的——译注)受人欢迎得多。
冷酷如石 第三章(2)
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罗斯会在那里吃午饭,仔细观察那些乖巧女服务员们的每一个动作。然后,他用二十分钟开车回家。然后,他将坐在后院里看报,然后进屋小睡,然后吃一顿简单的晚餐,看电视,在窗边那张小桌子上和灯影一起玩单人纸牌游戏。然后,这个男人上床睡觉。到九点钟,那座小平房中的灯光就会熄灭。丹·罗斯进入梦乡。第二天从头再来一遍。芬恩机械地在脑子里数着这个老人平庸生活中的这些分分秒秒。
芬恩追踪到罗斯在这个小镇的足迹之后,曾到这里来过几次,了解这个男人的日常生活规律。这种监视让他得以策划出一个完成任务的完美计划。
罗斯从Edsel出来前大约五分钟,芬恩从他车上下来,大步走到街对面,从熟食店窗口向里面看了看,发现罗斯坐在后面那张他惯常坐的桌子边,正在看服务员递给他的帐单。芬恩急忙顺着大街向罗斯停车的地方走去。两分钟之后,他已经回到自己车上。三分钟之后,罗斯从熟食店出来,慢慢顺着大街往前走,钻进自己车里,把车开走了。
芬恩从相反的方向离去。
那天傍晚,罗斯做完他通常的日常琐事之后,往杯子里倒了三指深的黑方威士忌。为了止痛,他还无视酒瓶标签纸上的所有警告,往酒里加了一种专利药物。他还没走到床边,麻痹就开始了。刚开始时,他还以为是药物起作用了,而且非常喜欢那种麻醉的感觉。但当他在床上躺下时,才突然有些惊恐地想到,可能是狼疮加重了,到了更加危险的程度。当他突然发现自己呼吸困难时,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难道是心脏病发作?但怎么没有那种大象压在胸口上的压迫感,左臂下部没有那种刺痛感?或者是中风?但他又还能思维,还能说话。他说了几个字,吐词清清楚楚。他的脸好像也没向一边扭曲。他之前没有感觉到任何其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