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晕眩之后,我回过神,继续听着赫哲讲她的身世。
赫哲看上去甚是年轻,原来只比我小两岁。
亦就是说我随母亲还在大梁的皇宫安享盛世繁华的时候,赫哲就已经在了。只是,那时的赫哲,并没有在沈府。
沈兴身为天下第一文豪,兼之是太子太傅,其地位自是非常人可比。沈府人丁虽是不是那么旺,亦是家大业大。沈兴沈太傅,亦是我的外公,膝下只有一子沈从月及一女沈思月。沈思月美名远播,一朝入宫为妃;沈从月则是秉承父亲,将书香门第扬光大。沈从月亦是当朝科考文试第三,自然前途不可估量。其后沈从月被先皇胞妹大熙涵公主看中,招为驸马。
自此,沈家地位在朝中如日中天。这恐怕亦是当初左相为何忌讳沈太傅最重要的原因。
沈从月与大熙涵公主很快有了一子两女,加上沈兴沈太傅收养的早过世的兄长家的侄儿侄女,渐渐上下亦有了几十口人。
沈从月虽是文官出身,身上却没有普通读书男子的文弱,亦是习武之人,儒雅中透着英挺。
大梁国每两年都会有一次科考。而沈从月便是奉旨到各地科考地巡考督察。与赫哲的母亲相遇,便是在那时。
江南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又是出丝绸之地;常有来往异国的客商来此交换货物买卖。赫哲的母亲是柔然人,自小随家人辗转大梁,往返于大梁和柔然间,买卖货物,倒是积累了不少的财富。
赫哲的母亲虽是来自异族,却是对大梁的音律极为着迷,不惜花重金置办名琴,请来通晓音律的乐师学习琴艺。
如此,我也算是知道了为何赫哲会认识这把名琴“梅花断”,想来亦是受其母亲的影响。
赫哲的母亲彼时在街边买上丝绸,正在等待家里的马车来接;却见前面的店铺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一时好奇,上前去看,一家古琴店铺前却是两个人在争吵。
卖家拽住买家的袖子不让走。一打听,才知道是买家,那个年轻的后生要为其妻子置办一把琴,花了不少银子在这个店里买了一把琴后,回到家中却是被人认定根本不值这些银子,便回来退货。
卖家是个长相略胖但不像是狡诈之人,声言自己的店铺开了近十载,从未有过欺客事情。卖家掂着手里的琴,坚持称这琴是好琴,是后生不识货而已。
后生不听,坚持要回百两纹银。
如此一来,双方僵持不下。
………【琴遇 2】………
卖家连喊冤枉,求路过的懂行的人鉴定一下这琴是否是上好的古琴。
卖家叫嚷了半天,来往的皆是男人家,要不就是过路客商,谁有闲心过问这个。大梁的民风妇道人家是很少抛头露面的,这在江南更是如此。
赫哲的母亲早在人群里看出些端倪,这时候将遮面纱往脸上一挡,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挺身向前。
“且慢,请容我来看一下。”
这一句柔和里透着清脆的声音立即吸引了围观的人群,一看是个异族服饰的女子,更是引来周围人的兴趣。
旁边有人在看到这个异族女子后,不禁惊叹赫哲母亲美貌的同时亦是窃窃私语,“这异邦人亦懂这个啊……”
卖家和买家疑惑地看着这个异族女子,皆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都担心这个女子若是胡说八道自己吃亏。
倒是周围的人纷纷让这个异族女子评论评论。
赫哲的母亲淡淡笑笑,上前一步,隔着面纱,仔细看了看琴身之后,又手指一拨,这才淡淡道,“店家说此琴以青桐制作是不假,但是,若是说是百年青桐制作,未免言过其实。”
卖家睁大眼睛,一把抢回古琴,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姑娘怎么如此信口雌黄?这琴是我一个挚友所赠。这是过百年的纯青桐木所做,如今看这人诚心想买,才只要纹银百两。换做别人,二百两一个子不能少。”
“既是如此,为何不将此琴卖与一识货的行家,要纹银二百两?如今卖给这个人,岂不是亏了?”赫哲的母亲微笑道。
卖家见赫哲母亲如此说,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这姑娘说的有理。只是,本店卖出的东西,倒不是非要图个好价钱,关键是得有人识货。”他一手指向这个年轻的后生,“当初他说他的娘子喜爱古琴,特意到本店来看。前后来过不下十次,我这才将这把琴便宜给他。如今倒来说这琴不是好货。我不给他退,自是因为这人居心不良,坏我店的名声……”卖家说着说着又愤怒了。
赫哲母亲道,“我虽是一异邦女子,但是对琴还是略知一二,店家可否容我去店内看一看?”
那店家倒是爽快,“今日就请姑娘进去看看,我这店铺亦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真欺客,亦开不到现在……”
赫哲母亲进去店内,仔细看了看店内的所有的古琴,又问了问价钱。这才点点头,问道,“大叔可有镇店之宝?”
那店家见赫哲母亲不说争执的那把古琴,倒问起镇店之宝,犹豫了一下,见赫哲母亲打扮不俗,这才勉强道,“有。”
“可否容我一看?”
谁也无法抗拒一个美丽的异邦女子的请求,加上周围人的起哄,店家咬咬牙,掀开帘子搬出所谓的“镇店之宝”。
里三层外三层的绒布过后,赫然是一把伏羲式九霄环佩琴。
赫哲母亲眼前一亮,仔细看了看,这才开口道,“大叔这琴,可要卖?”
那店家一听,慌忙将琴包了起来,嘟囔着,“这琴乃镇店之宝,怎么能说卖便卖?——再说了,这姑娘,你适才琴也看了,该说句公道话了吧。我这店是不是卖给他的琴是名不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