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从悉堂殿往甘泉南门,陈娘娘不在陛下身边。
甘泉山出甘泉,流经甘泉宫。聚为湖,是为映月。
而平阳侯府家人,便被安排在映月湖侧。
初夏的时候。满湖的菡萏已开地正好。她挑了件湖水绿地长裳,一头青丝盘成清丽发髻。坐在湖边,仰头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冰冷的泉水涤过玉足,微微一颤。远处,帝王銮驾逶迤而来,映目威严。
湖水并不深,她涉水向水中央走去,拂开一朵又一朵的菡萏花,扑落满衣清香。在銮驾经过九曲长桥的时候,在湖中屈膝为礼。略微慌乱,“参见陛下。”
泉水漫过她的膝,浸湿裙袂。湖面上轻轻吹过一阵风,纵然在初夏,她亦不禁瑟缩,裙袂在水中飘荡,当真与泉水融成一色。
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她想,此时的她,必定是极楚楚可怜地。
銮驾上,刘彻回过头来,望着立在湖水中的少女。初夏的风吹得一湖碧色菡萏摇摆,她亦站在中央,衣袂翻飞。裙幅沾了水,飘荡在水中。
江南……可采莲么?他淡淡一笑,那脸却微微仰了起来,虽然恰到好处,让她艳压菡萏地容颜展示的最好,却也可见机心。
“民女不知圣驾过此,来不及回避,还请陛下见谅。”李妍盈盈道,只觉连浸在水中地脚趾都泛热。銮驾之上,帝王的眼光太过锐利,令她不敢直视。
“不知者无罪,”刘彻道,“免了吧。”勾起唇角,淡淡想,皇姐倒真是好眼光。泉水清澈,隐约可见膝下如玉肌肤,弧线优美,更见魅惑,我见忧怜。当真是个令人心旌动荡的尤物。
“父皇,”远远的,刘初沿着长廊而来,娇声抱怨,“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和娘亲,都等急了。”
刘彻失笑,李妍站在水中,心思缓缓沉下。她心思敏慧,自然看的出,此时,刘彻面对悦宁公主的笑容比方才真心的多。
“是你自己等急了吧。”刘彻道,示意刘初爬上御辇。
阿娇那样淡然的性子,只怕再过一个时辰,也不会急的。
心思被揭破,刘初恼羞成怒,一把扑到刘彻怀里,“父皇就会揭早早地短。”
鸾驾缓缓而去,而銮驾上的那个人,自始自终,没有回头。
李妍自失一笑,拉过一朵菡萏,贴在脸上。温润冰冷。陛下心中,轻重如何,一目了然。她若连最初的时候都不能赢得陛下一顾,又谈什么在未央安身立命呢?
放开菡萏,头也不回的离去。
或者是心志全灰,或者是下水受凉,之后,便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风寒。
平阳长公主怒极,却无能为力。“妍儿,你怎么如此不珍重?好好的,去映月湖做什么?”
病榻之上,李妍面色苍白,极是可怜,“我只是听说陛下会经过。”
“你太心急了。不成气。”刘婧挥袖而去。没有看见,身后,李妍微微一笑,眼神沉静。
也许是认定世间每个女子都有攀龙附风之心,也许是出于对过去的李妍地了解,平阳长公主并没有怀疑其他什么。然而李妍毕竟是见了陛下的面,失了奇货可居的身价。渐渐的便被平阳侯府看低起来。 只是平阳长公主依旧犹豫,这样绝色聪慧的佳人,千万里也难得一见的,断然放弃,是否太可惜。
待李妍身子渐渐好转,已经是入秋。圣驾返回长安的时候了。
这一日,李妍约了陈熙出来,白日里,阳光温暖,更显得身子消瘦。陈熙大为怜惜,问道,“妍儿,最近怎么不见你?”
“我最近大病一场。刚刚痊愈。”李妍悠悠道,声音凄楚。
“陈公子,”她握住他的手,“你……真的愿意娶我么?”
“自然。”陈熙答道,渐渐悟到什么,狂喜道,“妍儿答应了。”
李妍垂下首来,过了一会儿,方轻声道,“你去找我哥哥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