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二十年,每一天与每一天,并没有什么分明的界限。这不仅因为逼仄昏暗的房间中,永远充斥着漂浮的尘土,晦暗不明。他永远缄默地、昏沉地,却又拼尽一切力量好好活着,为了母亲,也为了妹妹。
直到现在,所有的前尘旧事,有时也会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回放,虽然他已经不再主动想起,也不再在夜间噩梦惊醒。
颜谧说,这样就够了。没有谁能彻底摆脱过去。
而终于离开颜家之后,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作为一个人,是怎么样生活。可以在空气中自由呼吸,还可以为了自己做点什么。虽然最初充满了迷茫,却也充斥着新鲜刺激的力量。买好了这栋宅子,搬进去的那一刻,颜谧并不在身边,他独自站在庭院里,望着天空,忽然激动地不能自抑。他抬起头,让眼泪慢慢流回去,这几乎如同重生一般的生活,一定要非常非常珍惜。
而勿论颜谧有怎么样的境遇,发成了怎么样彻头彻尾的变化,以及怎么看待他,她永远是他的亲人,尽管她已经不习惯被他喊为妹妹。
他感谢颜谧,给他带来了一切,还带来了她。
送来她的那一天,颜谧对他说,把纤素送来这里居住,也是一种治疗,唤作自然疗法。许是因为他学医的缘故,颜谧也愿意与他多说几句,大意是要相信每个人的自愈能力,尽量避免使用任何削弱人自愈能力的的手段,不能忽视人的自愈能力。要应用与生活有直接关系的事物与方法,如食物、空气、水、阳光、睡眠、休息以及有益于健康的精神因素,如自由、信希望等来保持和恢复健康的一种理念。
他当时有些意外:像纤素这样有着害羞笑容的女子,居然也经历过难以想象的事情,也需要治疗。他问颜谧,与纤素处于同一屋檐下,他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当时,颜谧微微一笑,低声说了句,你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之后与纤素的相处,顺其自然,非常舒服。最初他还刻意地保持着男女大防的距离,不同桌用餐,尽量避免照面,渐渐的,他觉着在浑然天成清新的纤素面前,这些实在过于世俗刻板。
他辨认不清,究竟是哪一刻,他开始习惯看到她,喜欢看到她。
然而,她太过美好,他不敢靠近,更不敢主动去保护。他不知自己能为她带来什么。更不知道,作为他这样的人,究竟有没有资格拥有什么。有几次,他甚至想去问问颜谧,却也问不出口。
他觉着,这件事,这个人,还是要自己先想清楚比较好。
这趟路,有些凶险。他非常思念她。
大皇子齐辉的确并非自然死亡。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在这里掀起。
颜境许久未语,纤素以为他太过疲惫,不禁责备自己忘了他这段时日风餐露宿,连忙催促他去休息。
然而,他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温暖有力。
纤素吃惊地睁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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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颜谧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在敲窗棂。这段时日,她一向睡得很浅,立刻翻身批了件外衫,走出房门,心中叹了一声:他终于回来了。
感觉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颜谧不禁问道,“连续半个月,从不曾睡过?”不待他回答,又快速抛出一个个问题:
“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现场被封锁得厉害?”
“太医可有什么发现?”
“颜境可有什么发现?”
“究竟是何人所为?”
不用他回答,看他的身形表情,她便可以知道答案。他想说些什么,她轻轻掩住了他的口,这么半个月没有睡,任谁也体力不支了吧,还这么跑过来。
她想哄他去睡一会,哪怕用用催眠的法子也无妨,不料齐盛帮她掖了掖外衫,又紧紧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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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作为一个闲散王爷,从来没有承担过任何实际职位。除了每个月进宫给蒋太后问安,连宫门也不怎么进,能抓的把柄实在少得可怜。
所以,任谁也看得出来,什么规矩礼仪,无非是神宗的刻意迁怒。也多少有些揣测,晋王究竟与齐辉之死有无关系。其实是没人知道,究竟谁与齐辉之死有关系。
晋王被摘了封号,府邸还在,只被禁足。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齐承麟再任任何军职就显得非常不合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