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笑意淡收,脸上深浅不一的红痕一块儿加深颜色。“只是……我也……我也是……很庆幸姑娘乱闯进去,那些个恶徒全赖姑娘打跑……”
他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挪开目线。
上官净心脏咚咚两响,忽地发觉他目光颇为清澈。仔细再看,男人的五官生得其实相当秀气,细浓双眉下是一对眼尾微挑的凤目,挺鼻薄唇,瘦削的两颊和尖细的下颚,若要论轮廓之纤柔,则较她更像个女儿家。
他这么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温文过了头,只差没在额上贴着“可欺”二字,若然遇到恶徒,真真只有引颈待戮的分儿啊!
“公子知道那些恶人的来历吗?”
他摇摇头。“南蛮这儿山多林多、溪多谷多,北上可通中原富庶的湖广与两江,南下能通出海口、往南洋,总之是进可攻、退可守,不少河寇、海盗就把老窝建在此地,方便藏匿,有时也见山贼出没的……那些人或者也是干没本钱的买卖,不知打哪儿来的。”
“那公子独居在此,岂不是太危险?”她微瞠双眸。
“也不算是独居,我这座竹坞里还养着几个仆婢,几里之外更分聚着不少村落,我偶尔也会去村里。”他淡然道,表情看似寻常。
想问他为何不干脆住在村子里,有个左邻右舍,也能相互照应,但话刚到舌尖,上官净及时顿悟——瞅着他肤泽惨不忍睹的侧颜,她喉中略感紧涩。
周遭沉静,蓦地——
咕噜咕噜……咕咕噜噜……咕咕噜咕……
上官净眨眨眼,然后瞪圆眼,再然后……两颊红了。
男子也瞪圆眼,而且很明显地忍住笑,徐声问:“姑娘肚饿了吧?”
“嗯……是有一点……”她至少有三、四顿没进食吧?
他薄唇一扬,似乎稍稍松解了心病,终能再次迎视她。“我让底下人备好一些饭菜,虽简单无华,但都是挺爽口的菜色,还炖了一盅祛暑、益中气的药汤,姑娘下榻用些好吗?”
“多谢。”上官净低嚅了声,单手覆在咕噜作响的肚腹上。说实话,她已许久不脸红了,即便脸红,也能很快宁定,但此时垂下颈项一瞧,她气息陡地梗在胸间,原就有些困窘的脸蛋惊得大红。
外衫前襟敞开也就算了,她是江湖女子,无须太过拘泥礼节,但……但现下连中衣的襟口也敞得开开的,微垂眼就能看见她用来裹胸的雪白长布,这会不会太过分?她甚至感觉那条裹胸布被松开小结,正很轻松地圈裹她!
饶是她性情沉定大度,此时也颊如霞烧,心音似鼓。
然,让她真正惊慌失措的并非敞开的衣襟,而是藏于衣下的玄铁令牌竟不翼而飞!
她一手按住襟口,一手连连在颈上和胸前摸索。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是在找这个吗?”
上官净闻声扬睫,那块系着带子的玄铁令牌正挂在男人指间。
这块令牌……比她的命还重要啊……
她压住原要冲喉而出的惊喘,忙伸手去接,紧紧握住,没察觉自个儿身子正隐隐颤抖。
“那个……是因为……你方才脸色白到发青,直冒冷汗,我想……松开襟口透透气可能会好些,所以就……嗯……解开衣襟后,又瞧见那块铁牌子,怕它太沉,会压得你气息不顺,就暂且替你取下,在下别无他意,姑娘莫怪……”
她是女子,他是男子,她衣衫不整,他却比她更不自在!
该是个挺温柔的人儿呢,温柔且易感,只是这样的人,很容易受伤。
上官净见他目光浮动,神情窘迫,不由得怔然,以为遗失令牌而紧绷的心弦亦稍见松弛。莫名的,她心口微泛暖意,竟有些想笑。
“……还有姑娘的剑,我拾了来,也暂且替你保管,就搁在矮柜上。你……你要吃些东西了吗?再不吃,饭菜要凉了。”他忽地问,再一次似有若无地闪避她的注视。
上官净张唇又要言谢,内心一突,两人交谈一阵,甚至互相施过援手,她只知称他“公子”,竟还不晓得对方姓名。
她将玄铁令牌重新戴回颈上,并迅速理过衣衫。
撩开纱帐下榻,她站妥,在他面前以江湖礼数抱了抱拳,沉稳郑重道:“小女子上官净,再次谢过公子。未请教公子尊姓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