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在苏联十二载,没有尽到儿子之孝,他到赣南后,曾几次带着方良和儿女们回溪口探望母亲,并多次要接毛夫人来赣南,共享天伦之乐,但毛大夫人都以留恋家乡,故土难离为由加以拒绝。
蒋经国上任初期,曾接毛福梅在赣南住过几天。但是,他新官上任,根本没有时间陪伴母亲游玩。毛氏和儿媳、孙子闲住着,感到乏味,她要儿子送她回家,多住一天也不行。蒋经国没法,只好暂时送她回家。后来,蒋经国多次归省,请母亲再去江西团聚,她都犹豫不决。
有一次,蒋经国带着方良、孝文跪在毛福梅面前,求她一起去赣,马上动身。毛福梅被儿子的真情感动了,答应一起动身,可等蒋经国等从地上站起身,帮地收拾行李时,她又改悔了。毛福梅思之再三,还是决定不去。理由很简单,她在溪口住惯了,离不开。儿媳再一次跪下,说:“阿妈若不答应去江西,我们就跪着不起来。”毛福梅急得要哭,说:“你们要是真有孝心,就该听我的话,要是想妈,逢年过节抽空回来看看我,住两天,我就心满意足了,起来吧,不要叫我烦心哪!”
1939年的农历十一月初二,武岭一带晴空万里,杭州湾的战火并没有惊动溪口百姓的生活,他们照常生息劳作,山村显得一片恬静。
1939年底,日本军事情报机关决定以蒋介石的家乡,尤其是蒋家宅院作为攻击目标。
有一天上午,光天化日之下,两架俯冲轰炸机出现在溪口镇上空,武岭街上的警报顿时大响。
毛福梅听说儿子已派宋继修来家乡接她去赣州过新年,因为外面兵荒马乱,蒋经国着实放不下心,所以他连连坚请。毛氏见儿子如此心切,如果她不去赣州,儿子也安不下心来干工作,便决定等继修来了,就去江西看看。毛福梅心想:“转眼六十岁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看不穿?到江西去过之后,最好再看看宁波的文昌街、上海的拉都路,这些地方现在不知怎么样了,还有瑞元,夫妻一场总是有缘分的,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和宋夫人,何必一辈子作冤家!”
毛福梅正想着,外面传来隆隆的飞机声。溪口人缺少战争的意识,又没有进行过防空训练,他们哪知道是敌机,一个个从房屋中走出来,抬头观看6架飞机从宁波方向飞来。早在三年前,蒋介石五十大寿,溪口上空也曾有过16架飞机作盘旋表演,它们一会儿排成“寿”字,一会儿排成“大”字,煞是好看!今天 6架飞机来表演什么呢?人们正在张望猜测时,没想到这飞机可恶,从天上丢下了一连串的炸弹。
这时,溪口的防空警报拉响了,人们这才知道隐蔽逃命。这次敌机轰炸溪口,是以蒋家故居丰镐房和武岭头文昌阁别墅为主要目标。毛福梅听到“轰轰”的爆炸声也从丰镐房内跑出,当她跑到大门口时,忽想起蒋经国从苏联买给她的那一对翡翠手镯,还放在报本堂的桌子上。她急忙折回去,拿起镯子,再往后门逃奔。这一念一动要了她的命。毛福梅和女佣阿王正在丰镐房二楼,赶紧扶着后头楼梯下楼,预备跑向屋子后方,阿王听到炸弹呼啸落下。她们打开后门时,三颗炸弹已落到不远处,气浪把她掀倒在地,身旁的围墙也被震坍,砖土严严实实地压盖在她身上。阿王后来伤愈,可是毛夫人当场殒命。
担任蒋家账房的外甥宋涨生、教蒋方良国语的董老师等人被炸死,多人受伤。董老师的大腿炸断飞上了邻家的屋顶。敌机去后,逃出在外的人都先后回来,惟独不见“太师母”毛氏,四处寻找无着。县政府、省政府接到求援消息后,县长俞隐民,县党部书记长汪坚心,省政府办公厅秘书曹仲鳞等由县城立即赶到现场,发现丰镐房后门不远处屋弄有炸倒的墙头微微隆起,就雇了20个民工,点起灯火挖掘。瓦砾挖开,其中果有尸体正是毛氏。她是从后门逃出,遇炸弹掷下,人伤墙倒压在其内,尸体上身完好,下部大腿裂断,肠往外流出。经过商量,由武岭学校校务主任张恺的岳父梁祖光(学医)为之整理、包扎、化装,停放摩诃殿。棺木是舅舅毛懋卿花了五百元买的。
毛福梅的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对翡翠镯。很多人都认识,这正是蒋经国从俄罗斯归来时送给她的礼物。
毛福梅享年五十八岁。她遇难的那天,正是1936年西安事变之日。当时虽然蒋中正和毛福梅分居,但当年蒋中正在西安被禁时,毛福梅曾求佛爷应允她能以身代之。三年后,毛福梅在同一天被日机炸死。当地人称她所说的“愿以身代”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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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蒋孝心动天地(2)
正当蒋经国踌躇满志,大谈建设新赣南的时候,不到几小时,他透过短波电台听到溪口被炸噩耗,过了一会又收到从溪口打来的急电:“家里房子被炸母亲下落不明”。他惊痛万状,犹如晴天霹雳!这位孝子顿时呆若木鸡,沉浸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左右人等的劝慰,丝毫减轻不了他一分悲痛。他立即告诉毛宁邵说:“明天就走,你事先通知溪口,免得耽误行程。”同时,他把专署秘书周灵钧和司令部副司令赖某找来,交代了一下工作。第二天天不亮,他带着妻儿,坐汽车昼夜兼程回溪口老家奔丧。
他的汽车连开20小时,遇到桥梁烧毁,还得涉水而过。他在路上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
他们一早就赶到了抚州温泉督练处,晚上继续开车赶路,穿越赣、浙两省的山区小路。上弦的月夜,寒星寥落,然而汽车速度,有如风驰电掣,像闪电般穿越山岭幽谷。一路上飞过了河口、上饶、衢县、龙游、金华五个渡口,烧掉了11瓶汽油,仅一天多一点时间,行程一千多公里,很快就到了溪口镇。
一路上,蒋经国沉默不语。在他三十年的生命里程中,母爱对他是那么难忘,又是那么珍贵,幼年时母亲为生计而劳作的情景;经过很多辛酸,回国后母子得以团聚,相抱痛哭的场面;他补行婚礼时,母亲脸上的笑容……这一切,犹如昨日的记忆历历在目,犹如褪色的电影胶片在他眼前一一拉过,使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汽车在溪口街上还未停稳,经国就跳下汽车,在两人扶持下,跌跌撞撞经过财神殿弄,闯进摩诃殿,扑到母亲的遗体旁哭喊:“阿妈,阿妈……!”
小蒋赶到,县府官员和乡人只告知他墙倒压死,隐瞒了炸伤惨状。他俯伏母尸哀恸,见面部手足无伤,衣着整齐,也就没有检查细问。
蒋经国抚尸恸哭,直到昏厥过去,等他苏醒过来后 他仍跪地悲号,一家人都声泪俱下。
蒋经国的喉咙哭哑了,泪水也哭干了。他定神看了看停放在摩诃殿棺材内的母亲,经过武岭学校外科医生包扎整容后,神态依旧显得安详凝重,一对翡翠镯静静地放在毛氏的遗体旁。蒋经国慢慢地拿起那对手镯,轻轻地戴在母亲的手腕上。
家中杂物尽毁,最后检点,惟一完整可作忆念慈母的,便是一床浅灰色丝棉被——毛太夫人生前最喜爱的用品。小蒋将此遗物细心包卷,带回赣州妥善保存,作为纪念慈母的惟一纪念品。每逢忌日里常铺开一再审视端详,凝思默念,以怀念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