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送豆腐!甭管你爹的,听大哥一句,赶紧回家待着!”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回头打起仗来有你们哭爹喊娘的!”
“打仗?”
非但四莲一惊,念卿与子谦屏息藏身车后,也闻言失色。
那军官哎呀一声,作势要扇自己嘴巴,“瞧我这心软的,遇上你就什么话都说了!四莲,这机密大事我都跟你说了,咱这份心,天日可表吧?”四莲慌乱避开他欲摸上腰间的手,急急问,“真要打仗吗,这怎么说打就打,还不让人出城,真打起来要咱们往哪儿逃?”
那军官重重呸了声,“你以为老子爱打仗么,谁他妈乐意送死,谁不爱好吃好喝混着?这鬼世道是你我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不怕告诉你,霍仲亨霍帅、佟岑勋佟帅,听过么?响的大人物!就在今早,霍帅遇刺,人还在医院不知生死,佟帅的三个混成旅南下,先头一个营已经奔咱们来了!”
耳朵里蒙蒙的似被人塞住了棉花团,听什么都不真切……彷佛提到了仲亨,不对,一定不是仲亨,必是她听错了。
念卿缓缓转过脸,望了近在咫尺的子谦,却似乎看不清他的脸。
眼前惊人相似的眉眼,恍惚是仲亨的样子,忽远忽近浮动。
遇刺。
念卿一颤,耳边听着各种声音重又清晰起来,清晰得可怕,一字字都似针刺进身子,在心口溅开血花,锐痛冲出唇间——
嘴却被掩住,被那瘦削颤抖的手紧紧掩住。
子谦发狠地收紧胳膊,将念卿圈在臂弯不能动弹,冰冷手掌掩住她的嘴。
一帘之隔就是那军官与四莲,里头稍有异动便会被发现。
逼仄的马车,随车轮颠簸起伏。
那军官岔开话头不再提起打仗的事,一路只顾言语戏耍四莲,颇有垂涎之意。四莲默不作声赶车,将那军官送到南街路口,离夏家已不远,斜前方即是教会医院所在。却听四莲“哎”的一声,“出了什么乱子,怎么医院被封了?”
“昨夜里有要紧的犯人从医院跑了。”
“难怪不让出城,这要等到几时才开门呀?”
“真要打起仗来可不好说,要依我看,这仗八成也打不起来。”
“真的么?”
“你想啊,霍帅这一受伤,万一有个好歹,多少人盯着他地盘呢,谁还有心思抢咱们这破地方,你说是这理不是?”
“您都说不打仗,那准没错,可要谢天谢地了!”
被四莲这一捧,那军官得意洋洋,跳下马车还不忘趁势在四莲腰间捏上一把,“回去吧,等得空了找你听戏去。”待他转身走远,四莲牵强笑容消弭无踪,侧身望一眼车帘,默默掉转马车往夏家方向而去。
总算一路无事,马车径直进了夏家后院,混在路人里随行保护的侍从都松了一口气。夏家铺子今日闭门,挂起了歇业的牌子。车帘掀起,念卿当先迈下马车,却不料一步踩虚,踉跄跌跪在雪地上。
“夫人!”
子谦与侧旁侍从都抢前来扶。
她却攀了车辕,自己站起来,膝盖微颤也不让任何人搀挽。
地上积雪盈寸,四下俱是白茫茫的,碎雪沾在她身上,容颜映了雪光,望之不忍,只恐人如薄雪,触之则化。
十四记:蚌鹬争·父子隙
夜里派出探查消息的一人也在夏家,与留守侍从会合,正担虑着夫人出城是否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