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上门,进来一人,问可卖酒,回说卖酒。落坐要酒。来者的是艾虎,在墨花村听见信,冬至月十五日定君山,自己偷跑来的。到此已然十六日了,又下起雪来。要喝酒,入铺内,把酒摆上,自己吃用。忽听里面说:“得慢慢的办,谁敢得罪他?”艾爷就知必是恶霸。自奔到屋中问:“什么事?要有恶人,你们怕,我不怕!我可爱管闲事。”
胡七说:“这位行了。”国南要与艾虎叩头,小爷拦祝武国南将丢公子的话说一遍。
艾虎问:“掌柜的,你可知道?”胡七说:“有八成是他们。”艾爷说:“你说罢,不是也无妨。”胡七说:“他们二人,一个叫狼讨儿,一个叫车云,是把兄弟。狼讨儿有个妻子,是赶氏,暗与车云私通。二人摆渡为生,忽穷忽阔。武大哥所说就是他们,住在狼窝屯。”艾虎说:“我酒也不喝了,我同武大哥上狼窝屯。”给了酒钱,同武国南出来。
胡七同着到了摆渡口说:“由此往西,他们住村外路北。”胡七说:“我回去了。”
雪也住了。到了村外,看见墙内屋中灯光射出,教国南外等。进去时刻太大,方才出来,拿着公子的衣服、头巾与国南看。国南问了缘故,小爷说:“我到里面杀了奸夫淫妇的性命,就是车云、赶氏。狼讨儿背着你家公子,上岳州府卖去了,把衣服留下。剩这两个狗男女议论,要害亲夫,教我遇上杀了。男的问明,女的也就杀了,放了把火。咱们走罢,上岳州找去。”国南拿着衣服,又要叩头。艾爷不许。
直奔西南,走有二里路,国南说:“有了。”艾爷问:“那里?”国南看这脚印子是他。艾爷问:“因何看的准?”国南说:“他穿的是大草鞋。”艾爷乐了。顺印儿找下来了。走着才问艾虎的姓。艾虎告诉他姓艾。找到一个门首无有了,细看进去了,院内挂着灯笼。艾爷问:“武大哥,这墙上是什么字?”国南说:“婆婆店。”
艾爷上前打店,里面婆子出来,开门进去,问:“二位客官住西屋两间如何?”小爷说:“好。”将到院内,就听东屋内人说:“我找我武大哥。”国南一听,一着急,便拉了艾爷一下说:“艾恩公听见没有?”艾虎说:“你别管,有我哪!”婆子问:“你们作什么哪,拉拉扯扯的。”小爷说:“你别管,说我们的话哪。”来到西屋,国南出房外,听东屋的公子说什么。艾爷叫点上灯,问:“妈妈贵姓?”婆子说:“姓甘。”艾爷说:“原来是甘妈。哟,你是谁的甘妈?”甘婆说:“你愿意叫我甘妈。”
艾爷说:“你那岁数,我叫你甘妈不要紧。”婆子说:“那可不敢当。客官贵姓?”
“我姓艾,我叫艾虎。”婆子说:“你叫什么?”又说:“我叫艾虎哇!”“你再说。”
“我本叫艾虎么!”婆子想其间有同名同姓的,问:“你在那里住?”艾虎说:“卧虎沟。”一听,眼都气直,气哼哼的问:“你们一沟有多少艾虎?”说:“全叫艾虎。”
也是气,说一沟都是艾虎。婆子明知是买他的便宜,假充他们姑爷,问道:“客官用酒饭罢?”艾虎说:“拿去。”
婆子出去,国南进来。国南说:“恩公,那屋里打我们公子哪!”小爷一听,钟麟说:“找我武大哥。”回答:“咱们这就找你武大哥去了。”遂将孩子“叭叭”的乱打。
孩子直哭。婆子问:“你打这孩子是谁?”回答:“是我儿子。”婆子又问:“他武大哥哪?”回答:“是我们大小子。”艾虎说:“武大哥,他说你是他大儿子。”国南说:“他是我重孙子!”婆子进来,摆上酒菜,复又出去,说:“你别在这里管孩子,你一打,他一哭,人家还睡什么觉哇。”那人说:“我们走。”婆子说:“正好,我给你们开门去。”国南说:“他们要走。”艾虎说:“走才好哪!你这等着,我追他们去。”
听着婆子给他们开门,等他们出去又关上门,读读念念往后去了。
艾虎出院子,一拧身蹿出墙外,跟下狼讨儿来了。过了一射之地,前头有道山沟。
书不可重絮,他先着狼讨儿搁下公子,过去一刀,结果了狼讨儿性命,扔在山沟,背着公子说:“我带着找你武大哥去。”
回到店外,蹿过墙去,进了屋中一看,武国南倒于地上,口漾白沫。将钟麟放下,说:“你看,这不是武大哥?”钟麟说:“是我武大哥,睡着了。”艾虎说:“你叫什么?”说:“我叫钟麟。”艾虎说:“这是你们使唤人么?”回答:“是我们家人武大哥。”艾虎说:“你们那住?”答道:“我们在君山,我父亲叫飞叉太保,着人家拿了。
我跟着我武大哥逃难哪。“艾虎暗暗欢喜,说:”你武大哥受了蒙魂药了。这是贼店,我把他拿了,交在当官。“公子说:”我懂,贼店害人。“艾虎说:”我拿他们,你可别言语,在这边躲着,小心着他们杀了你。“二番又把国南拉开,为的是地下宽阔,好动手。往当地一蹲,单等人来。妈妈进来,艾虎往当地一爬。妈妈过来一看说:”这你就不叫艾虎了——“”罢“这个字没说出来,腿腕子早教艾虎抓住,往怀中一带,婆子爬伏于地。艾虎起来骑上,扬拳便打,”淜淜淜“擂牛的声音一般。婆子嚷道:”姑娘快来!“兰娘进来。艾虎看见短打扮,绢帕罩住乌云,左手一晃,右手就是一拳。艾虎并没起来,还是骑着婆子,伸手一刁兰娘的腕子,刁住了腕子,一拢寸关尺,往怀里一带。兰娘往怀里一夺,艾虎往外一耸,摔倒在地,鲤鱼打挺飞起来就是一腿。艾虎单手一挂,就把腿腕用手钩住,往起一挂,兰娘复又摔倒,爬起往外就跑。婆子苦苦央求,艾虎方才起来。没过门的女婿打丈母娘,就打这留下的。
妈妈说:“我们有眼如盲,你要不假充我们亲戚,我们也不能这样。”艾虎说:“你们亲戚是谁?”婆子说:“卧虎沟艾虎,是我们姑老爷。”艾虎一笑说:“怨不得哪!你见过你们姑爷没有?”婆子说:“怎么没见过哪!长的雪白粉嫩。”艾虎说:“冤苦了我了。有媒人没有?”婆子说:“有蒋四老爷。”小爷说:“呀,我四叔哇!
这就好了。你只管打听,卧虎沟艾虎没两个,外号人称小义士,北侠是我义父,智化是我师傅。错了,我输脑袋。“婆子听了一怔,暗道:”这要是真的,比那个还好。结实足壮,本领强多。但这时难论真假,见了蒋四老爷再说。“艾爷说:”我们这个人如何?“婆子说:”容易。“随取了水来灌了国南。小爷叫取些好酒来用。妈妈去龋国南问公子的事,艾虎叫公子过来。公子见了国南,一扑大哭,连国南也就哭了。收泪与艾爷道劳。婆子拿了酒来,一看惊问:”这孩子因何在这里?“艾爷告诉了一遍,婆子方才明白。与公子穿了衣服。钟麟就将已往从前,说了一遍。一同吃酒,到次日起身,婆子店饭钱一概不要,有话见蒋四爷再说。
这就到了十七日了。国南说:“艾恩公,咱们要分手了。”艾虎说:“上那里去?”
国南说:“我们上岳州府。”艾虎说:“你陪着我多绕两步罢,上晨起望。”国南说:“就是不上晨起望!”艾虎说:“不去不行,我奉我师傅、义父之命,特意请你们来了。”国南说:“你师傅、义父是谁?”艾虎说:“北侠是我义父,智化是我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