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双手揪铁练,随掐随上。掐至中间,耳轮中但听见“喇喇喇喇”,往下一松,说声:“不好!
三环套索。“五爷深知那个利害:上身躲过,腰腿难躲;腰腿躲过,上身难躲;若要稍慢,上中下三路,尽被铁练绕祝五爷在陷空岛拾夺过此物,焉有不认识的道理?有个躲法,除非是撒手抛身。说的可迟,那时可快,声音响,早就撒手抛身,不敢脚站于地,怕落于万字势旁滚板之上,那还了得!故此拧身踹腿,脚站于石象的后跨。谁知那石象全都是假作,乃用藤木铁丝箍缚,架子上用布纸糊成。淡淡的蓝色,夜间看与汉白玉一般,腹中却是空的,乃三环套索的消息。底下是木板托定,有铁横条、铁轴子,也是返板,前后一站就翻。五爷不知是害,登上此物一翻,这才知晓中计,说”不好“,已然坠落下去。仗自己身体灵变,半空中翻身冲下,脚站实地,还要纵身上来。焉知晓不行,登在了天宫网上。此石象、石(豸孔)乃是两个阵眼,上是三环索,下面是天宫网同地宫网。若要有人登上,就是往下一拍,一扇一动,十八扇全动。五爷同智爷双探铜网时,不容智爷说,自逞奇能,故此前文表过,净说了上头,没说下头,智爷以为五爷全知,就不必往下再说了。看此也是个定数,非人力所为。
五爷一登,翻身坠落盆底坑中,挺身拉刀,见四面八方“哗喇喇”、“哗喇喇”的,类若钟表开闸的声音。五爷早被十八扇铜网罩在当中。若问十八扇铜网的形势,二指宽铜匾条打成,高够一丈二尺,上头是尖的,两旁是平的,下有一根横铁条,两边有两个大石轮子,按的是阴阳八卦,共十六扇,连天宫网、地宫网共十八扇。匾铜条造就有胡椒眼的窟窿,上带倒须钩。十八扇网俱在盆底坑上倒放着,单有十八把大辘转,黄绒绳绕定,挂住钧环,下边并有总弦、副弦十八条,小弦绕于消息之上。盆底坑何为?盆底上宽下窄,消息一动,网起一立,往下一拍,石轮走动,由高往下,比箭还疾。顷刻问,就把五爷罩在当中。四面八方缘丝合缝,铜网罩紧,就类似帽子一样。网一罩齐,下面金钟响亮,“咚咚咚咚咚……”五爷一瞧把自己罩在铜网的当中,却看铜网的形势,吓了一跳。你道这铜网阵在冲霄楼的底下,怎么会看的这么真切?皆因是冲霄楼头层,搁的是盟单、兵符、印信、旗纛、认标等物;二层是王爷的议事庭,议论君国大事的所在;末层下面有铁方篦子,四角有四个大灯,昼夜不灭。故此五爷在下面看得明白,用手中刀一支铜网,纹封不动;用力一砍,单臂发痛。盆底坑上,四面八方一乱。东西南北四面,有四个更道地沟小门。有一面弓弩手,一面二十五人,每人一个匣弩,一匣十支竹箭,俱有毒药喂成,着身一支,毒气归心准死。内中有一个头目,如今就是神手大圣邓车。因盗印有功,王爷赏给弓弩手的头目。听金钟一响,由更道而入。手拿梆子,一阵梆响,众人齐出;二回 梆响,众人将坑围满;三阵梆子响,乱弩齐发。五爷在内,刀砍不动铜网,就知不好,横刀自叹,想起:“大人衙中无人保护,自己亦死如蒿草一般。
大人有失,自己死后阴魂也对不起大人。再包相爷待我恩重如山,想不到一旦之间性命休矣,不能报答恩相提拔之恩。是吾闹东京,开封府寄柬留刀,御花园题诗杀命,奏折搀夹带,万岁爷不加罪于我,反倒褒封。万岁爷隆天重地之恩,粉身难报。再有陷空岛弟兄五人,惟我年幼,大哥、二爷、三爷、四爷纵有得罪他们的地方,并不嗔怪于我,可见得哥哥们俱有容人的志量。“五爷想:”从此再要弟兄们重逢,除非是鼓打三更,魂梦之中相会。“五爷只顾想起了满腹的牢骚,不提防浑身上下弩箭钉了不少。那见得?
有赞为证。赞曰:白五义,瞪双睛,落坑中,挺身行。单臂起动,刀支铜网,毫无楞缝,直觉得膀背疼。直闻得咯(口朋)(口朋),在耳边,不好听,似钟表开闸的声,唰喇喇,隐隐的鸣。金钟响,嗡嗡嗡。锦毛鼠,吃一惊,这其间,有牢笼。无片刻,忽寂静,哧哧哧,咽(口朋)(口朋)。飞蝗走,往上钉。似这般百步的威严,好像那无把的流星。纵有刀,怎避锋?着身上,冒鲜红。五义士,瞪双睛。可怜他,众雕翎,这一种的暗器,另一番的情形。立彪躯,难转动。不怕死,岂胃疼?任凭你穿皮透肉赴幽冥,还有这一腔热血苦尽愚忠。白护卫,二目红,思想起:不加罪,反褒封。身临绝地,难把礼行,报君恩。是这条命,看不得,而今虽死,以后留名。难割舍,拜弟兄,如手足,骨肉同。
永别了,众宾朋。恨塞满,寰宇中。千云霄,豪气冲。群贼子,等一等,若要是等他恶贯满盈之时,将汝等杀个净,五老爷纵死在黄泉,也闭睛!
若问五老爷的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襄阳王帅众观义士 白护卫死尸斩张华
且说五爷在铜网之内,被乱弩攒身,横冲竖撞,难以出网,“磕哧哧”咬碎钢牙,浑身是箭,恨不得把双睛瞪破。横着刀,弩箭毒气心中一攻,就觉着迷迷离离的咧,后脊背早被铜网钩挂住,霎时间万事攻心,什么万岁、包公、朋友、拜兄弟,也就顾不得遮挡毒箭了,霎时间射成大刺猬相仿。众弓弩子想:怎们还不死哩?神手大圣邓车将弓弩手的弓弩接在手中,对着铜网胡椒眼的窟窿,一搬弩弓,一双弩箭对着窟窿射将进去,正中五老爷的面门。五爷就觉着眼前一黑,渺渺茫茫神归那世去了。
只听更道地沟小门中一阵大乱,灯火齐明。原来是王爷带领着镇八方王官雷英、通臂猿猴姚锁、赛白猿杜亮、飞天夜叉柴温、插翅彪王禄、一枝花苗天禄、柳叶杨春、神火将军韩奇、神偷皇甫轩、出洞虎王彦桂、小魔王郭进、小诸葛沈中元、金鞭将盛子川、三手将曹德玉、赛玄坛崔平、小灵官周通、张宝、李虎、夏侯雄、金枪将王善、银枪将王保,还有许多的文官围护着。王爷由西边地沟门而入。王爷言道:“银安殿听金钟所响,必是网内拿住人了。”邓车见王爷,言道:“网内拿住一人,已被乱弩射死:死尸不倒,王爷请看。”王爷言:“怪道,怪道!什么人敢入孤家的铜网?众位卿家,可有认识此人的无有?”病太岁张华言道:“上回小臣约智化前来投效王爷,据小臣一看,此人大半是智化到此。”王爷一听,言道:“若是智化,可惜呀,可惜!”命张华去看,若是智化,死后追封。命一百弓弩手放下弓弩,奔大辘轳将十八扇铜网绞起,惟有五爷挂在铜网之上。绞上盆底坑,弓弩手将辘轳搬祝张华在对面细瞧,皆因浑身是箭,拿着刀,龇着牙,瞪着眼,令人可畏。张华细看,不是智爷,倒要细细瞧瞧。往前一趋,只见五爷的五官乱动,耳轮中只听见“嚓咔”一声,绒绳崩断,铜网往下一落,五爷的这口刀正中张华胸间。只听见“噗哧”一声,张华仰面朝天,红光崩现,连五爷带铜网全压在张华身上。那两名弓弩手也教辘轳把打了个跟头。群贼一乱,连王爷都吃一大惊,令人将铜网揭起,将五爷摘拢下来。王爷叹息了一回 :“可惜孤家的活人,教死人扎死。
到底看看,果是何人?“众人多不认识,惟有小诸葛沈中元微微一笑:”王驾千岁,也不用小臣过去细看,大略必是此人。“王爷问道:”你既知晓,倒是何人?“小诸葛言道:”乃是御前带刀四品右护卫白玉堂。“王爷一听,连连赞叹:”耳闻他闹过东京,盗过三宝,在龙图阁和过诗,丧在孤家铜网,可惜呀,可惜!也罢,孤家将他尸首埋在盆底坑,封他个镇楼大将军,与他烧钱挂纸。“
旁边有一人言道:“千万使不得!千万使不得!”王爷回头一看,是相面的先生。
此人姓魏名昌,人称他赛管辂魏昌。请他与王爷相面,王爷问他:“看看孤有九五之尊没有?”魏昌道:“王驾千岁,不可胡思乱想;若要胡思乱想,怕不能落于正寝。”王爷大怒,将魏昌推出砍了。连连喊冤,说:“人有内五行取贵,有外五行取贵。”王爷说:“何以看来?”魏昌言:“我看着王爷三天吃、喝、拉、撒、睡,可有取贵之处。”
果然看了三天,辨别言道:“王爷有九五之尊。”王爷道:“分明你怕杀,奉承于我。”
魏昌言:“不然。相书上有云:口能容拳,目能顾耳,定是君王之相。”王爷本不懂的相书,反倒欢喜,说:“孤家坐殿之后,封你个护国大军师。”魏昌言:“谢主龙恩。”
由此不让魏昌出府。
此时魏昌一想:“我是大宋的子民,今现有白护卫死在此处,若要埋在盆底坑,永世不能翻身,也不能合五太太并骨,后辈儿孙也不能烧钱挂纸。我既在王府,我明里向着王爷,暗里向着白五爷。”言道:“王驾千岁,万不可将此人埋在盆底坑中。又是两国的仇敌,他又在二十载的光景,要将他埋在此处,岂不要终朝作祟,使我君臣终朝不安?”王爷言:“依你之见如何?”“依臣之见,将他用铁箱子用火焚化尸身,装在坛子里,送往君山,交于飞叉太保钟雄,平地起坟,立个石碑,镌上他的名姓,前挖下战壕,必有侠义前来祭墓,来一个拿一个,来两个拿一双。”王爷连连点头,说:“此计甚妙。”命人将张华、灵光、徐昌尸首搭将出去,次日用棺木成殓,与他们烧钱挂纸。
五老爷的尸身用火焚化,装在坛内,送往君山。君臣等出地道,暂且不表。
且说自从五爷去后,日色将红,大人起来梳洗整衣,请五弟讲话。公孙先生道:“五老爷出衙去了。”大人一听,如高楼失脚,大海覆舟,“哎哟”一声,半晌无言,不觉得泫然泪下,言道:“吾弟此去凶多吉少。”先生在傍劝解。不时的着先生出去打听,总无音信。大人立志滴水不下,茶饭不餐,要活活饿死。
日已垂西,大人要叫张祥儿细问。先生出来威吓张样:“你家主人出去,你不至于不知,必然有话。你不肯说,大人要把你叫将进去,责罚了你。”祥儿又不敢见大人,又不敢现出字柬,直是要哭的样子。先生苦苦的追问,这才说出:“我要说出,先生救我之命。”先生说:“全有我一面承当。怎么个缘故罢?”祥儿说:“我家老爷临行,留下一个字柬。我家老爷今天不回,叫我明天献于先生。今日若献大人,将我家老爷迫回,先杀了我,日后还走。”先生道:“你把字柬拿来。你家老爷杀你,有我哩。”这才把字柬拿出,交与先生。先生人后见大人,就将前事说了一遍,把字柬呈上。大人打开一看,上写着字:奉大人得知,小弟玉堂今晚到襄阳王府冲霄楼探探印信虚实,有印则回,无印也回。
大人一看,“哎哟”扑倒,躺于地上,四肢直挺,浑身冰冷。不知大人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卧虎沟蒋平定丑女 上院衙猫鼠见钦差
且说大人一见字柬,摔倒在地,众人忙乱,将大人双腿盘上,耳边喊叫:“大人醒来,大人醒来!”大人悠悠气转,哭道:“五弟呀,五弟!狠心的五弟,不管愚兄了。”
先生在旁劝解:“五老爷既然往王府去过,轻车熟路,此去到王府也无什么妨碍。大人若提名道姓,哭哭涕涕,五老爷反觉肉身不安。”大人那里肯听。众人搀大人至里间屋内,仍是哭泣。
先生出来,至自己屋内着急:“今上院衙五爷一走,倘若王府差人前来行刺,我乃是文人,如何敌挡?大人有失,我万死犹轻。上院衙中更夫又被五爷赶出。”只是为难,也是无法。
一连两日无信,大人若疯迷一般,先生提心吊胆。外面官人报道:“蒋护卫到。”
先生一闻喜信,连忙迎出。蒋爷从卧虎沟来,皆因出面救了雷振,丢了艾虎,不知下落,上卧虎沟打听。到卧虎沟见铁背熊沙龙,见礼,让至家中,问艾虎可到。沙员外将艾虎之事如此恁般,恁般如此,蒋爷这才放心,知艾虎没死。又提欧阳爷的事,沙员外也就将大破黑狼山事,细说了一番。蒋爷一听,原来将沙老爷家大姑娘给了艾虎。问到二姑娘可给择婿,沙员外道:“不成,不成,丑陋不堪,没人要。”蒋爷说:“我给说个人家。”沙爷道:“惛浊粗鲁,膂力胜似男子。”蒋爷说:“何不请来一见。”老员外吩咐婆子请二位小姐。不多时,听外面喊一声,如巨雷一般,起帘栊进来二位姑娘。蒋爷一瞧,先走的如天仙一样,后走的如夜叉一般。怎见的?有赞为证。赞曰:沙员外,叫女儿,快过来,行个礼儿。蒋爷瞧,一咧嘴儿。大姑娘,叫凤仙姐儿,似天仙,生的美儿;二姑娘,叫秋葵儿,蒋爷一瞧,差点没吓吊了魂儿。虽是个女子,气死个男人儿。高九尺,有神威儿。头上发像金丝儿,罩着块青绢子儿,并未带什么花朵儿。漆黑的脸,赛过乌金纸儿。扫帚眉,入鬓根儿;大环眼,更有神儿;高鼻梁,大鼻翅儿;生一张,火盆嘴儿;大板牙,乌牙根儿;耳朵上,虎头坠儿。顶宽的肩膀,顶壮的胳膊根儿。穿一件,男子的衣儿,叫箭袖,青缎地儿,不长不短正可,身躯不瘦又不肥儿。皮挺带,系腰内儿,宽了下,够四指儿。夹衬袄,黑色灰儿。绿绸裤,花裤腿儿,蓝带子,箍了个紧儿。小金莲,真有趣儿,横了下,够三寸儿。大红鞋,没花朵儿,扁哈哈,像鲇鱼儿,扑叉扑叉,登山越岭如平地儿。常入山,去打猎儿,拿猛兽,如玩艺儿。走向前,施了个礼儿:一个揖作半截,往旁边,一闪身儿。蒋爷一见,把舌头一伸,缩不回儿。
二位姑娘见礼已毕,员外说回避了。蒋爷说:“我给二侄女说门亲事。”老员外说:“四弟何必取笑,什么人要我那丑丫头。”蒋爷说:“是我二哥之子,准是门当户对,品貌也相当,膂力也合适。哥哥也不用见人,我告诉你这个外号就知道了。外号人称他霹雳鬼。”老员外一听反觉大笑。蒋爷取一块玉佩以作定礼。住两日,四爷自觉心神不安,惦念五弟,告辞上襄阳。一路无话。
至上院衙,叫官人回禀。不多时,见先生出来,四爷就知五弟不好:“他若在,不能叫先生迎我。”连忙问:“先生,我五弟怎样?”先生道:“里面再说。”四爷知道更不好了。至里面先生屋中落坐,先生就将大人到任、丢英拿盗贼、五爷走细说一遍。
四爷道:“哎哟,五弟休矣!”四爷落泪,言道:“大人哩?”先生说:“大人滴水不下,非见五老爷不吃饭,要活活饿死。”蒋爷说:“我去,大人就吃饭了。”先生带领蒋四爷见大人,叫玉墨回明蒋护卫到。
大人正在哭涕之时,一闻“护卫”二字,只道是五爷到来:“快请。”蒋爷见大人道:“大人在上,卑职蒋平行礼。”大人只想着五爷,忽道:“呀!我细看却是蒋护卫。”不觉泪下,叫蒋护卫:“你我的五弟死了!”蒋爷说:“大人何出此言。方才卑职遇见五弟,他说大人丢印,他上王府找樱他瞧冲霄楼实系利害,他不敢上去。他想今日乃是第四天了,他们必定将印抛弃逆水寒潭,他在逆水潭卧牛青石之上等候他们掷印,擘手夺来,岂不胜似在冲霄楼上涉险?他是个精细人,为什么办那样险事?大人疑他死咧,岂不是多虑?并且卑职还劝他,上院衙没人,你这一走,岂不教大人提心吊胆?
它说你见了大人替我说明,教大人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