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道:“你们这些包工头啊,他妈个嘣嘣,都是些害人精!你知道蓝楼吗?当时和占典泉多少好,为了揽到工程,整天跑到他家里,书记长书记短的,就差点没有叫一声亲爹了,除了大把大把地送钱,还帮他家里干活,有一次我就亲眼看到蓝楼在占典泉这小子家里拖地板。可是现在呢,听说纪委把蓝楼叫了进去,蓝楼这小子就把占典泉给吐出来了。占典泉当了几十年的干部,这回就断送在了蓝楼这小子手里了。”
“蓝楼不是个东西”,阿波骂道:“他这叫没良心,过河拆桥。我阿波可不是蓝楼,纪委就是把我叫进去坐老虎凳,我也决不会吐半个字。那个节骨眼上啊,就得学学江姐,学学刘胡兰。在纪委那帮人面前,只能说三个字:不知道!”
阿华偷偷地笑了。太爷也笑道:“你有那么硬吗?”
阿波道:“我怎么没那么硬?我就是有那么硬!说句实话吧,干咱们这行的,不讲点义气,没有点骨气怎么行?别看现在那些共产党员,这些党员干部搞腐败行,像过去那样一上战场,八成要叛变,要投敌。可我不会,我虽然不是共产党员,可我比共产党员还要有骨气。说句实话吧,这么多年来,收了我红包的干部,都几十个上百个了吧?有谁出过事?没有!一个都没有!纪委也把我叫进去过,检察院也进去过,可我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好吧”,太爷道:“既然你这么过硬,我就帮你一回。黄盛镇骨伤科医院工程的事,我也跟陈仁威说说。”
“那这事得快啊!”阿波道:“我听说陈仁威这人架子挺大的,办事情挺会拖的。”
“那不叫拖”,阿华用手指做出一个捏拿钞票的动作,道:“那叫策略,让你这个东西再加一点。”
“给是要给的”,阿波道:“可我们搞建筑的也有个规矩,拿也得有个比例,总不能太狠,让一帮跟我干的弟兄们喝西北风吧。”
“对,不能太狠,陈仁威这小子他妈的我也听说过,以前出手是狠了点”,太爷道:“我去跟他说,他会收敛一点的。”
“那你能不能赶快和他说呀?我们的事,其实都拖不起。”
“拖拖拖!”太爷火道:“你他妈的给我喝酒爽一点,把这一大杯白酒一口喝了,我就把他叫到这里来当面说!”
阿波看那一大杯白酒,心里有些发毛,但想想太爷不可能把陈仁威叫来的,便故意调侃道:“太爷,陈仁威不会那么听你的话吧?”
“不听话?”太爷又火道:“他什么时候不听话我就叫他什么时候下台!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喝了吧。”
“喝了他就来?”阿波怀疑地看着太爷。
太爷怒道:“你他妈个嘣嘣还不信?!我只要打个电话给陈仁威,陈仁威就像一条狗样乖乖地爬到我面前来!”
“好!”阿波端过大酒杯,像喝矿泉水似地喝起高度数的五粮液,喝到一大半时,他喘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些不行了。这时阿华道:“我来代你喝一口吧?”
“不行”,太爷道:“代了不行!”
阿波只得再接再厉,把那杯白酒干净彻底地一饮而尽。
太爷笑着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
阿华见阿波脸都有些发白了,便关切地问了声“怎么样”,他担心到时候办不成事。阿波醉醺醺地站了起来,道:“我知道,没事的。”
阿华把阿波扶到洗手间,阿波吃力地道:“阿华啊,这种场面我见多啦,干我们这行的,其实也挺辛苦的,为了拉到工程,这只胃也早就奉献出去啦。没事的,我有办法解决,你先出去,我到厕所里把它解决掉,就没事了。”
阿华来到餐桌前,这时太爷已经拨通了陈仁威的电话:“阿威啊,我是任厚根。是啊,我就是太爷。你现在在哪?什么?在开党委会,讨论镇干部轮岗问题?好,阿威啊,你赶快到我这里来一下,这个会议迟一点再开。什么?走不开?不行,你他妈的给我过来,现在不已经是吃饭时间了吗?还开什么党委会?你一个党委书记新官上任,就急着提拔干部,整天开什么党委会干啥?你小子他妈的赶快给我过来,我在海鲜城,不来别后悔啊,你十五分钟之内必须赶到!”
不等陈仁威再说什么,太爷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阿波也出来了,他洗了把脸,看上去清醒了一些。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故意装作喝醉的样子,道:“太爷,今天我可是不行啦。太爷,医院工程的事,我可就靠你啦!”
“没事没事,陈仁威过一会儿就来啦!”
阿华敬了太爷两杯酒,这时,包厢外面就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太爷!”
大家回头一看,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陈仁威。只见他双手在胸前一合,对太爷道:“太爷,阿威前来报道!”
“你小子!”太爷大骂了一声,道:“他妈的给我过来!”
陈仁威坐在了太爷旁边,惊诧地道:“哟,我以为和你吃饭的是什么大领导,这不都是我的熟人嘛。一个是镇里的秘书阿华,一个是建筑公司的阿波。唉,太爷啊,你究竟是在和我捉什么谜藏?”
“你这话就说错了吧?”太爷道:“罚酒,先罚你喝三杯!”
“好好好”,陈仁威举大杯子里的白酒自斟自饮,连喝了三小杯,道:“不管对还是错,在太爷面前,我先罚三杯再说。”
太爷笑道:“这还马马虎虎。我先说你错在哪里。你以为是什么大领导,难道只有大领导才配和你喝酒?小人物就不能和你喝酒啦?你阿威今天当党委书记了,就看不起普通群众,看不起小人物啦?”
“哟,快别别别!”陈仁威忙封住太爷的嘴,道:“千万别这么说!”